魏無雙是這樣年輕,令所有人都想不到。
在別人的猜測中,覺得魏無雙應該是一個羸弱的男子,常年深居幽宮不見天日,是個面色慘白精神萎靡的男子。
但是看著眼前的他,打破了心中所建設起來的形象。
他挺拔,面色英俊,說話禮貌而且不拘小節,相反的,他精神狀態極好,雙眼炯炯有神,面色紅潤。
丫鬟們含蓄,而魏無雙雙目溫柔。
“你們幾個總調戲水里的魚兒,時間一久,你們也會變成魚的。”
丫鬟們笑。她們打趣連做夢都想變成魚兒,無拘無束,反而沒有煩惱。
一陣風過。
“你們有很多煩惱嗎?”
丫鬟們未答,繼續取水澆灌。
銀桿再次入水,瞬間劃破水面,窸窣作響。
水聲噗呲噗呲的,發出高高低低的聲韻。
游魚調皮,銀桿入水,便一擁而上,因為沒有手,又好奇這細細銀白色的桿子是什么怪物,于是只好用嘴去碰。
桿子掀起的浪層層鋪在游魚身上,水下真是一個奇妙的世界。
魏無雙沒有逗留,穿亭而過,經過一條碎石子路。
小小的粉蝶在飛舞,在花朵與花朵之間跳躍,觸角微綠,是花粉的顏色。
定睛細看,原來不止一只蝴蝶,是大片的、三五成群的蝶,翅膀上有黃色或是黑色的圖案,那些圖案左右對稱,形狀規整,每片翅膀都不一樣,像迷。
魏無雙的眼睛跟著蝴蝶游園,在他余光的盡頭有一身影極閃而過。
雖然沒有看清,但是他知道是一個人的身影。
魏無雙快步向前,穿過長廊和矮從。幽樸的庭院,矮樹影影倬倬,看不清楚。
遠處,是一個女人的背影,身材高挑修長,站在一株三角梅旁,她信手拈起一朵,低頭輕嗅。只是低頭的瞬間,魏無雙就已經近身將前。
女人穿著白色抽紗斜紋長裙,裙擺拖邐在地,披一青色沙羅畫帛,盤繞兩臂之間。
她高束發頂,呈云朵狀,發中簪了一朵百合。那百合芯中透粉,往外漸白,三絲花蕊輕輕擺動。
魏無雙站在女人身后,默默無言。
女人又拈起一朵三角梅,不驚不燥,她知道魏無雙在身后,她緩慢轉身,眉目相觸,心底一驚。女人伸手將梅花遞給他,魏無雙張開手掌來接。桃紅色的三瓣花葉緊緊挨著,湊成一朵梅花,在魏無雙的手中安靜躺著,末端是綠色細細的枝干。
“婉兒。”
魏無雙看著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深邃迷人,像海面上的漩渦,她的眼里沁著一汪淚水,乖乖地浮在她的眼底。
見到魏無雙,她先笑,桃紅色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揚,露出一口清冽的干凈好看的牙齒。
“好看嗎?”
魏無雙不知道是問人好看還是梅花好看,他的回答只有一個,這個回答無論如何都是正確的。“好看。”
婉兒將頭湊近了魏無雙,眼底沁著的淚終于落下,干凈得透明的一滴淚,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魏無雙手掌中的梅花上。
魏無雙一見,身子劇烈震動,他的眼睛如同被錐子刺中,一同刺中的,還有他的內心。
“婉兒……”魏無雙再次開口。
婉兒淚中帶笑,她的面孔不是難過也不是憔悴,她只是單純地想要流淚,于是就流了一滴。
可是這一滴淚叫魏無雙亂了心智,美人流淚,他的心頓時絞痛,心也跟著流淚。
他猛地一把而且帶著些粗魯的,將婉兒拉進自己的懷中,手臂在她的肩頭摩挲,頜緊緊地貼著她的頭,那漆黑的長發貼在魏無雙的臉上,他不覺得刺痛。
“婉兒,怎么忽然流淚。是不是我……”他急于認錯。
婉兒白皙的手掌蓋在魏無雙的嘴上,她昂著頭看他。
她眼里充滿驚慌、無助、孤單和沮喪,這一些些從眼里流淌出來的情緒,魏無雙能夠解讀。
“不怨你。”聲音富有磁性而溫柔,空靈且飄遠。
魏無雙愛她。
“我會多抽點時間陪陪你的。”
婉兒靠著他,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緩緩閉上,享受著片刻的安穩。
“謝謝你。”
“見你獨自一人在園中游玩,甚是孤單。遠遠地,我就看見你單薄的背影,一個人走走停停,漫無目的,我好痛心。”
“是我的疏忽,是我大意,是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下次,下次我去哪里我一定帶上你,好不好?”
婉兒閉著眼睛微笑,在他的懷中將頭擺了一個舒適的位置繼續靠著。她保持著嬌矜,漫不經心的應他。
“好。”
雖然得到回答,但是魏無雙并不覺得寬心,他心中輾轉纏綿,無法安定。
懷中的婉兒,像一個小偷,偷了不該偷的東西,將他的心,緊緊攢在手中。
魏無雙此時卑微的無地自容,他知道自己作為城主肯定是失態的,但是他在婉兒面前,他一點兒不在乎。
砰砰砰的幾聲從遠處響起,一道淡黃的明亮的光束從地面向天空升起。
是一道明亮的煙花,在傍晚時分,天色將晚。在空中炸成一個規則的圓形,那些圓形,緩緩下落。
像無力掙扎的火光,在空中燃起碎裂的聲音,就著看去,那些隱在日光中的淡黃色的煙花有些模糊,被陽光侵蝕,不知道是誰在燃放煙花。
一聲驚煞,魏無雙與婉兒相擁著,眼巴巴的看著空中的煙花,頭朝著同一個方向。
煙花的璀璨在空中轉瞬即逝,婉兒喜歡看煙花,她欣喜的用手將嘴巴捂住,呵呵呵的笑著。
魏無雙看著婉兒,神魂都凝滯住了。
突然,一只長著長尾艷紅的鳥從側面的樹叢中飛出,頭冠與尾部鮮紅,身子確是綠色的,十分醒目耀眼,鳥撲動揮舞著翅膀在林中來回穿梭,停在樹枝上卻又待不住,一會又飛到另一枝丫上,眨著漆黑幽藍的眼珠四處轉動。
是一只鷓鴣鳥,鷓鴣鳥在無雙城是不祥物,是要驅趕出門的,它渾身都是鮮艷明亮的色彩,是勾人心魄和帶領亡魂入地獄的引路鳥,是災禍的象征。
魏無雙定睛一看,發現是鷓鴣鳥后,眉頭微皺,眼珠隨著鳥兒轉動。
鷓鴣鳥極其難見到,更別說如此近的距離了。
鳥兒一出,必有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