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夕陽散發著橘紅色的光，光影被風切碎撒進江北的大江里，光影在江面熠熠生輝光華動人。江邊的大輪船緩緩駛來或離開，碼頭上的人告別或歸來。人潮沸騰，繁華鼎盛。

韓容川和梁玉秋，兩人并肩走著，兩人在江邊的露天餐廳停了下來。

“我餓了，你要不要賞臉陪我吃個晚飯，就當報答我替你照顧你母親？”韓容川滿臉笑意，他身上照射著橘紅色的光，看起里神彩奕奕。

她看著露天餐廳里的男男女女，氣氛曖昧又溫暖，雖然她知道這也許不合時宜，但她還是無法拒絕點頭，在他對面的白色藤椅上坐了下來。

這是一家西餐廳，餐廳里有浪漫溫馨的鋼琴曲，還有玫瑰紅酒，高雅的風格風情的情調，讓人有一種戀愛的錯覺。

餐廳里都是穿著時尚的洋人，還有穿著時興服飾的太太小姐，和各有風情特色的名媛公子。

只有她還穿著舊式的旗袍長裙，顏色又極其素雅，與周圍人看著格格不入，雖簡單卻也不落俗，就像一大片紅玫瑰里長出來的一支茉莉。

剛落座，她就吸引了幾個外國人的注意，他們用英文毫不吝嗇的夸她漂亮，只是她沒有出過國，也不曾學習英文，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

她誤以為自己的穿著太俗氣，沉默著低下了頭，臉上的緋紅蔓延到了耳根。

韓容川看出了她的窘迫，他突然輕輕一笑，對她問，“你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嗎？”

梁玉秋抬眸，惶恐又緊張地搖搖頭，臉上的神色明顯有些不自在。

“他們說你很美，我們看起來很般配?！表n容川盯著她清澈的眼睛，勾起一抹恬淡的笑道。

梁玉秋聽完嚇了一跳，又朝那幾個洋人看去，那幾個洋人卻朝她友善地笑了笑，還和打招呼。

“要不要喝點兒酒？”韓容川平靜又紳士的看著她，問道。

“不用了?！彼缓靡馑紦u搖頭。

韓容川點點頭，要了兩杯牛奶和兩份牛排一些意面。

兩人晤面對坐，韓容川的目光總是似有若無的落到身上，偶爾兩人目光交接，這讓梁玉秋總覺得不好，只想盡管吃完飯離開這兒。

兩人終于吃完了飯，走出了餐廳，就迎面碰上幾個七八歲大的孩子圍了上來，他們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衫，手上拿著一捧玫瑰花，見到男男女女出來，就一窩蜂地圍上去。

他們抬著頭，用極其渴望的眼神看著他們，祈求男士購買一束玫瑰送給女伴，如果男士不買，他們不會輕易放過客人，會緊緊地追上去，用幾乎哀求的語氣說：買一朵花吧哥哥。

不過來這里用餐的大多都是情投意合的情侶或大戶人家的小夫妻，又或是正在愛戀邊緣的癡男怨女，考慮到自己在女伴面前的偉岸形象他們很少拒絕買單，所以來此處賣花的童男女非常之多。

兩人剛出餐廳門，就被四五個孩子圍住了，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女孩瞪著滾圓的大眼，看著韓容川誠懇地說，“哥哥買朵花兒吧?！?

韓容川看了小女孩兒一眼，笑道，“我買花兒來干什么呀？”

“送給你的女朋友吧，姐姐很漂亮，和漂亮的玫瑰花很配?！毙∨⒄０椭笱劬?，深情款款地說著。

“我不是……”梁玉秋急忙否認，可韓容川卻爽朗地笑了笑。

韓容川忍俊不禁用手輕輕摩挲了自己的鼻尖，可眼中卻帶了幾分得意，他爽快地從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張錢來，又摸摸小女孩的頭，語氣沉溺，“謝謝，那就給我拿一朵吧?！?

小女孩將錢收下，又將鮮花遞交到他的手中，甜甜的笑，“謝謝哥哥，祝你和你的女朋友永遠幸福的在一起?！?

韓容川將玫瑰花送到她面前，他溫潤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嘴角勾起一絲得意，“買都買了，就順便收下吧？”

梁玉秋臉上的表情又些不自然，但還是接過花，兩人上了車。

韓容川駕駛著車往家的方向駛去，突然行駛到一條鬧市小巷時候，車被迫停了下來。

巷子前方圍堵得水泄不通，似乎前方出了什么事情，韓容川將車靠邊停下，打開車門欲上前去看個明白。

一家酒館面前，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蜷縮在地上，正被四五個壯漢暴打，周圍站滿了看熱鬧的路人，沒有一個上前搭救的。

聽路人說，是因為這個男人在酒館這里賭錢，輸了所有的身家欠下了巨額賭債，還不上這才被債主和酒館老板的人毆打。

韓容川只是瞥了一眼，也沒有打算插手，畢竟這樣的事情在江北數不勝數，甚至每天都有人因為賭錢被債主打死或者逼得自殺。

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時，躺在地上被揍得鼻青臉腫的男人說的話，讓他停下了腳步。

“巴爺，求求你們了，別打我了，我有錢，我明天就把錢還給你，求你放過我這條賤命吧?！?

被稱為巴爺的男人冷笑一聲，一臉不屑：“你？你家老宅子前幾天都輸給我了，你現在還有什么東西還錢？難道你要把你家里病得要死不活的老娘賣了還我錢？”

話音剛落，周圍的人全都哄堂大笑起來。

“我有錢的，我和韓府的四姨太從前是青梅竹馬，她現在是韓家最得寵的姨太太，只要我去找她，她一定會給我還錢的?！钡厣系哪腥艘贿叡ь^示弱，一邊哭道。

韓容川站住了腳步，這才仔細的打量眼前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身穿一件藏青色舊大褂，長衣破爛不堪縫上了幾個巴掌大的補丁，頭發凌亂不堪，臉上黑乎乎的不知是污泥還是什么，胡須已經長得很長了，看起來和街邊乞丐無二。

韓容川突然想起來，這人自己是見過的，之前在韓家大門前被韓廷序命人活生生的打斷了一只腿，他似乎和梁玉秋確實有過一些往事，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當日看著意氣風發的男人，已經完全變了一副模樣，他身上那張讀書人才有的骨氣早被剔除得干干凈凈。

這讓他不免覺得有些惋惜，只是看著他現在這樣，好賭成性，還說出了梁玉秋和他的往事，這無疑會給她帶了一些不好的影響，他就覺得眼前這人可恨不已。

“我怎么相信你？大街上隨便拉一個人過來都說認識韓家的姨太太，你說我該不該信？”巴爺唾了他一口。

“是真的巴爺，不然我明天讓她來見你?！痹瑵蛇B忙道。

巴爺身邊的小羅羅也跟著調侃，“你要是能讓韓家四姨太來陪我們巴爺一晚，巴爺高興了說不定就放過你了，錢也不要了?！?

袁澤宛如一條狗一般跪地討饒，“好好，好我明天一定把她叫過來，只求巴爺你大人大量，饒了我吧?！?

韓容川怒目圓睜，修長的手指握成拳頭，就要上前去，他慶幸梁玉秋沒親耳聽見他所說的這些話，可正當他回眸時候，余光中卻瞥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