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暑熱，別墅旁邊高大的芭蕉葉也被火熱的太陽，炙烤著奄奄一息沒有了半分生氣。

梁玉秋捧著一本國學書籍，半倚在竹椅沙發上，吹著銅電風扇，舒爽的風一陣一陣送來，減少了幾分燥熱煩悶。

秀秀突然從外面進來，她手中捧著一盤紅彤彤的瓜果，有香甜可口晶瑩剔透的紫葡萄，有鮮艷欲滴的大紅色西瓜。

“太太，這是老爺今天特意叫人送來的西瓜，還特意用德國進來的電冰箱冰鎮了一個鐘頭呢，可解酷熱。”

秀秀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翠珍也急忙迎了上去。

“呀，太太，沒想到老爺對太太可真是好呢，這么好的水果還特意叫人用冰箱冰鎮過了才送來，可真是有心呢！”

“是呀，這大院子里的哪個太太不羨慕老爺的恩寵啊，總三天兩頭地給太太送東西來。”

“只怕這恩寵越多危險越多。”梁玉秋放下手中的書，喃喃道。

“咚咚咚。”

這時候門突然響了。

屋內三人面面相覷，還不等梁玉秋反應，秀秀立即眉開眼笑：“定是老爺過來了，我去開門。”

“咯吱。”

門開了，但門外站的人卻不是韓老爺。

“二姐，二少奶奶。”

二太太程月娥和二少奶奶秦淑慧，兩人站在門口，身后跟著幾個丫鬟，兩人來者不善，臉上掛著琢磨不透的神色，顯然不是來聊天這么簡單。

“怎么，都不請我們進去坐做坐？”二太太語氣不善，眼神犀利。

“二姐，二少奶奶快請進。”即便知道二人來者不善，梁玉秋此時也不想與二人撕破臉，笑臉相迎，將兩人請進了屋內。

秦淑慧自小生在富貴門庭，心高氣傲自然是瞧不上梁玉秋這樣出身低賤的女子的，更何況她還只是一個填房姨太太。

“聽聞四姨太近來很是得寵，今日一見果然如此。”秦淑慧四處環視這屋內的裝潢，又看見了桌上那盤還冒著絲絲寒氣的果盤，語氣犀利。

二太太站在她身后，氣勢也雄厚了起來。“老爺雖然年過半百，但依舊夜夜歇在你房中，你難道不知老爺身體每況愈下，到底是弄堂小巷出來的狐媚子，用得手段就是下賤。”

韓淑慧輕輕抬起了手，扯了扯圓木桌上白色的桌布，忽地只聞“砰”的一聲，桌上的花瓶和那盤果盤應聲倒地，花瓶里的水和和玻璃渣子碎了一地，早上剛插的荷花也重重摔在地上，滾落出來的葡萄西瓜，緩緩滾落到了梁玉秋的腳邊。

韓淑慧用纖細的手指輕輕挑起梁玉秋的下巴，那雙看似美艷的眸子中全是不屑和囂張：“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你不過是個任人玩弄的物件，別仗著自己有張絕美的臉，就可以在韓家橫著走，就憑你，一個低賤的姨太太！”

梁玉秋面色怫然，卻不動聲色，只是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冷靜地有些可怕。

說話間，二太太似乎也被姨太太三個字所刺激到了，她用余光冷瞥了秦淑慧一眼。

秦淑慧雖然出身高貴，但是沒有心計，只剩豪門大小姐的乖張跋扈。

“別把這外國進口的新西蘭羊毛地毯給弄臟了，這可是老爺親自賞的，珍貴得緊。”二太太蹙眉看著梁玉秋。

翠珍和秀秀聽聞，急忙過來，蹲在地上就準備收拾干凈。

秦淑慧嘴角揚起好看的角度，她用手絹擦了擦自己的嘴，輕聲道：“誰要你們這些臟手，別弄臟了這昂貴的毯子，自然是要高貴的四姨太來做了，這等小事。”

“這……”秀秀翠珍面露難色。

“沒事，我來。”梁玉秋點點頭，示意兩人停手。

梁玉秋蹲在地上，用手小心翼翼地撿起一片片破碎的碎片。

突然，秦淑慧抬起腳，狠狠地踩在了梁玉秋宛若蔥段一般白皙的手背上。

“嘶。”梁玉秋兩條秀美蹙著，嘴角扯出痛苦的樣子，手指微微顫抖，一股股鮮血從秦淑慧的羊皮鞋底緩緩流出。

看她痛苦，秦淑慧卻覺得暢快，踩得越發用力。

待二人走后，秀秀和翠珍才敢上前，將梁玉秋扶起，給她上藥。

“太太，她們太欺負人了，你看你這一雙-漂亮的手，竟然傷成這樣。”秀秀一邊替梁玉秋上藥，一邊心疼地替她打抱不平。

翠珍沒說什么，她憤憤不平，轉身就要出去。

”翠珍，你哪里去？”梁玉秋叫住了她。

“她們太過分了，我去找老爺，非要老爺主持個公道。”

她知道翠珍向來心直口快，是個膽大卻不細膩的人，總這樣冒冒失失，她擔心粗翠珍會因此吃虧。

“你現在去老爺未必會相信，不被倒打一耙就算好的，二少奶奶家族顯赫，連老爺都要讓其三分，二太太雖然不敵二少奶奶的家世，但比我卻好了不知多少倍去，縱然得到了寵愛，你當真認為老爺會為了此事為我打抱不平？你太天真了。”

梁玉秋語氣淡淡的，似乎與自己無關緊要一般。

“那你就要任憑人家欺負嗎？我就是覺得不公平！”翠珍繼續忿忿不平地道。

”什么是公平？”梁玉秋心平氣和的問。

“公平就是權力，你有權力有地位就有公平。”梁玉秋抬起自己被包扎好的手，繼續道：“與其去乞討別人一絲憐惜求得尊嚴，不如想想怎么讓自己變得有尊嚴。”

說完她躺在竹椅上，閉上眼睛，不知是在思慮什么還是睡著了。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太陽已經落了幕，黑幕宛如一張大網將江北籠罩得嚴嚴實實，秀秀的聲音將她從朦朦朧朧的睡夢中吵醒。

“太太。來了，來了！”

“怎么了，誰來了？”她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

“老爺回來了，馬上要過來陪你吃晚餐，問你想吃什么呢！”秀秀喜上眉梢，一邊說著，一邊準備給她梳妝打扮。

梁玉秋起身，光著腳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涼水，睡意消減了不少。

“太太，你要穿粉色這件旗袍，還是米色的長裙？”秀秀手中拿著兩套精美的裙子問。

梁玉秋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道：“兩件都不要。”

“那這件紫色的呢？”

“你省點兒心吧，太太不會見老爺的。”翠珍道。

“嗯，翠珍你去告訴老爺，就說我身體不適，不宜見人。然后去家庭醫生那里，給我討一些藥來”梁玉秋平靜地說著，并給了她一張用紙寫的藥方。

她輕輕走到大陽臺，睥睨著遠處燈火通明的江北大街，一輪滿月懸在半空，月朗風清四野芳香迷人，吹著涼爽輕松的晚風，她的心情頓時舒暢了不少。

“秀秀，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

她套了一件淡藍色的長衣外套，換了一雙舊式布鞋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