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顧遠和寧不凡來的時候意氣風發，回的時候狼狽不堪。

蘇顧遠的傷勢稍微輕一些，都是刀劍傷，在血脈道果的治愈下已經好轉不少；

寧不凡的情況，卻越來越嚴重，在道場的時候還能說兩句話，等穿過八里河、走到四明城的時候，已經氣若游絲眼看就要撒手人寰。

蘇顧遠躺在用木板做成的臨時擔架上，一路看著四明城的夜空。

他并不是在悲春傷秋，也不是在回味戰斗，而是在看一個此前從未見過的奇觀。

真武大帝。

之前蘇無明透露，只要覺醒了真身，在四明城隨時可見真武大帝。現在蘇顧遠終于覺醒了真身，也如愿以償見到了真武大帝。

不見真武，不知真仙。

這是蘇顧遠心底油然而生的一句話。他之前以為所謂的真武大帝是一座建筑，或者一座雕塑。萬萬沒想到，居然是一尊道法真身。

這尊真身是如此巨大，高約三百三十丈，巍然端坐在四明城中央，周圍的建筑跟祂比起來，矮小的宛如孩童堆砌的沙土小屋。

蘇無明說的對，這么高的真身，別說是在四明城，就算是在百里之外，估計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正如蘇無明所說，真武大帝的兩條腿并不一樣，右腿剛勁有力，左腿卻瘦弱干枯，果然是個跛子。

至于這尊真身的境界如何，蘇顧遠感知不到，只能感受到一股堂堂皇皇，統御天地的氣息。

這種氣息并不是敵意和戰意，甚至不是強大。而是一種生生不息，循環往復的輪回之感。如果說有什么東西跟這種氣息很像，蘇顧遠只知道一種，那就是死亡。

死亡是天地之間最強大的力量，代表著絕對的終結和毀滅，天地萬物，莫不能逃。

人有旦夕禍福，天有天人五衰。在衍虛界已知的歷史里，沒有任何人能逃脫死亡。

真武大帝，給蘇顧遠的感覺就如同面對死亡，只要你在四明城，無論是順從、反抗、崇拜、不滿，可以對它懷有任何情緒，卻不得不接受祂的統御和影響。

之前蘇顧遠吸收了一個因果梭里的因果，就被撐得當場破境。

而真武大帝身上連接著的，何止千萬條因果線。

四明城里七十萬人，還有無數生靈、草木，無數因果線交織在一起，像是在空中組成了一片巨大的因果湖泊。

怪不得蘇賢臣寧愿拋棄自己的命運，也從來沒想過反抗；也怪不得四明六道輪回多少年，也從沒聽說有人反叛或者有人來攻打，這尊真身，擁有鎮壓一切的力量。

至少蘇顧遠清清楚楚，以自己目前的力量，甚至連他的皮膚都砍不破。

不過幸好，真武大帝雖然氣息驚人，卻沒有流露絲毫神智，甚至連一絲意念都沒有。更像是一種自然奇觀，而不是一個修士。蘇顧遠注視了這么久，沒有從祂身上感受到任何反應。

還真是一個謎一樣的人物。

蘇顧遠看了一會兒，被震懾得心情激蕩。他之前根本不知道衍虛界的修士能修到何等境界，見過最強的修士也只是個半步入道的大瀛海，此時看到真武大帝真身，頓時有些心馳神往。

原來強大的修士會到這種地步，如果自己一直成長下去，會不會有一天也會修道這種境界？

蘇顧遠閉上眼睛，舒緩了一下起伏的思緒。

蘇無明也被人背著，緊緊跟在自己擔架旁邊，蘇顧遠隨口說道：“明明，我看到了。”

雖然蘇顧遠因為周邊有其他人，沒有明說自己看到了什么，但蘇無明何等聰慧，馬上就猜到了。

也不知道是見怪不怪，還是年少無忌，蘇無明的語氣里絲毫沒有尊敬，說道：“我說得對吧？跟我一樣是個瘸子。”

“他什么境界。我感知不到。”蘇顧遠關心的可不是祂瘸不瘸的問題，而是他的境界，不確定的輕聲說出了自己知道的最高境界：“煉神？”

“不，他比煉神還高三個境界，是仙人。”頓了頓，蘇無明又說道：“《南華真經》記載。煉神返虛，方為真人，真人羽化，白日飛升，飛升彼岸，仙人降世。你看到的并不是本人，而是他的真身。

傳說三千年前，真武大帝本人破碎虛空，飛升成仙。但為了護佑四明城不受邪魔毀壞，留下了真武大帝真身。”

蘇顧遠本來只知道修行的前三重境界，合炁、入道、煉神。這還是重華在無水鎮武圣廟講解的，當時囿于見識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再修到深處，會是什么境界。現在蘇顧遠知道了，原來前三境以后，還有三個境界，分別是真人、飛升、仙人。而且這幾個境界一聽就跟前三境不同，是真正的超凡脫俗。

蘇顧遠修行一個多月，覺醒了真身，本來有一些沾沾自喜。此時才知道，后面還有無窮無盡的路在等著自己。

衍虛界的入道修士已經有種種神通，不知道后面的真人和飛升修士又有何等玄妙。

蘇顧遠不禁有些心馳神往。

接下來的路，他沒有再說話，而是仔細思考了一下接下來的打算。

自己殺了四明六道的刀兵道大師兄，敵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后續報復會接踵而至，自己還需要加速提升。

現在他有兩個方向，第一個方向是煉制法器，這樣在面對敵人的時候，會多一重勝算。這需要蘇賢臣配合，蘇顧遠決定明天就找他好好聊聊。

第二個方向，是盡快吸收蘇家歷代因果，把大境界提升到合炁九品。這樣就算來的是入道修士，自己也有一戰之力。

除了這兩個大方向，還有一個小方向，那就是繼續完善大辟十八刀，現在他只有五刀，遠遠不夠應對四明城的敵人，至少需要十刀。

這就說到交友的重要性了，之前的五刀都是從重華和陌客武學里領悟而來，接下來的五刀，看起來怎么也得落到寧不凡身上了。

如此想著，蘇顧遠下意識看向寧不凡，然后驚悚地發現他雙目緊閉，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

“寧不凡！”蘇顧遠從擔架上魚躍而起，飛速沖到了寧不凡的擔架旁邊，血脈道果霎時發動，把一道生命力拍在了他心口上。

“咳咳。”寧不凡劇烈咳嗽，無力地抬起眼皮，說道：“你是不是想打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