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麻地，某個不能知名的大廈天臺。

甘國亮背靠著圍墻，身后是一排排大型冷氣外機。伴隨著機器的運作，發(fā)出不絕于耳的轟鳴噪音。

甘國亮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古惑仔標(biāo)配的金勞，萬年歷。

三皮幾嘢（三萬多塊）。

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正午12點了。

就在甘國亮等得有些百無聊賴之際，此時通往天臺的鐵門，有個男子從里邊鉆了出來。

此人身穿米黃色戲服，帶著個金絲眼鏡。手里還拿著個牛皮紙袋。

他先是四周望了望，才走向甘國亮的位置。

“鞏sir，點解選在這種地方。好嗨吵啊。”甘國亮看著來人，不由得指了指上面的冷氣口，吐槽道。

“我就是喜歡他吵。隔開兩三米，我們的說話誰都聽不見。連最先進的竊聽裝備都錄有雜音。”

來人正是鞏家培。

他摘下眼鏡，從內(nèi)兜掏出手帕，擦拭一番鏡片，重新帶上，笑道。

“你們這些情報科的，還真是謹(jǐn)慎。”甘國亮從煙盒中抖出香煙，叼上一根。

隨后習(xí)慣性地想要拋出一根給鞏家培。結(jié)果煙遞到半道，還是收回了。

甘國亮有些恍惚，看來甘地潛藏的意識里，還是把對方當(dāng)成同撈同煲，一起飲酒劈友的黃紙兄弟。

他自嘲地笑了笑，隨后開口問道。“突然間Call到我那么急，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鞏sir。”

鞏家培也站到了甘國亮右手邊，他露出親切地笑容。“咩你真的不知道嗎？甘地仔。”

“我個花名雖然叫甘地，可我不是印度阿差那個先知啊。”甘國亮胡亂扯到他處。

鞏家培也不在意，他目光直視著前方。

油麻地這幾年已經(jīng)新搭建起了許多高樓大廈，各種商業(yè)地表。

那些象征著老舊香江的果欄，雞竇等各種老式建筑物，范圍正在逐漸縮小。

這是大勢，誰也沒得改變。

“昨日O記的同事，在荃灣富平道，拉咗一般古惑仔。”

“七個人，兩架車。身上藏有不少攻擊性武器。”

鞏家培依然沒有扭過頭，只是淡淡說道。

“是咩？這不是好事嗎？O記幫差佬也要交功課的呀。”甘國亮吐出煙霧。

這里是六十六樓的天臺，兩百多米高的強風(fēng)很快將煙霧吹散。連一絲煙草味都沒留下。

“哼。”鞏家培微微一笑，“根據(jù)這幫人的口供。他們說自己的大佬，瀟灑。”

“在富平道的大澳冰室同人傾緊（聊著）生意。”

甘國亮也是好奇地問道。“接著落來呢。”

“O記在當(dāng)天就申請到了搜查令，直接爆門而入。”鞏家培說道這里，總算扭過頭望向甘國亮。

“我估下，里面咁系（一定）一條毛都冇。”甘國亮接過話頭。

“你都幾醒目下。”鞏家培繼續(xù)說道。“在O記接手案件后，法證部到現(xiàn)場做了勘察。”

“在地板上測到了血跡反應(yīng)。”

“系人血！”

甘國亮像是一個聽八卦的路人，他笑道。“案情真是撲朔迷離。”

“那間店鋪，持牌人叫做陳國豪，是馬交人。長期不在香江。”

“由于目前未滿48個鐘，所以這個案子還在調(diào)查階段。”

“時間一到，警方就會正式立案！”

鞏家培語氣慢慢有些嚴(yán)肅。

“甘地仔，我卑個機會你。同我講出實情。”

“你同我定（你給我放心），既然是我搵你同警方合作，就不會推你去死。”

“死？”甘國亮微微一笑。

他雙手撐著欄桿，直接坐到了圍墻上。下面就是幾百米的高空。

“我們這些出來行的，早就一只腳在差館，一只腳在殯儀館啦。”

“鞏sir，我知道你先問什么？不過有意義嗎？”

“整個港九新界一日失蹤幾多個古惑仔。多一個瀟灑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那個店主陳國豪，人家是馬交人。只要一日不踏足香江，你們就算印幾萬張通緝令又有什么用。”

甘國亮低頭望了望依然站在原地的鞏家培，此時此刻。兩人的身份地位似乎已經(jīng)對調(diào)。

“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按照我們之前的協(xié)議。”

“潮勇義同忠信義兩個社團之間的沖突已經(jīng)完結(jié)。”

“瀟灑已經(jīng)始終，連浩龍的細佬連浩東也被抓走。”

“至于這一切，背后都有馬交幫的功勞。”

“還有……”

甘國亮看著遠方，繼續(xù)說道。

“我同你是合作伙伴。你有你的維護正義，我有我的順手發(fā)財。”

“我不是你的下屬，不需要下下聽你的指揮。”

“你也撈過社團，應(yīng)該明白我的意思。”

說罷，兩個人陷進了沉默之中。

大概幾分鐘后，還是鞏家培率先打破了僵局。

其實作為臥底出身，鞏家培很明白在社團中游走。

如果要達到目的，不能非黑即白。

有一條灰色的線，是無法避免的。

他也能猜到瀟灑大概率是去賣咸鴨蛋了。現(xiàn)在的尸體不是在垃圾堆填區(qū)，就是在公海了。

鞏家培解開牛皮紙袋的封口，從中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了甘國亮。

隨后又從兜中拿出一只鋼筆。

“吶，簽個名吧。”

“咩家伙？認罪書嗎？”甘國亮接過文件，笑道。

“是《參與犯罪豁免書》！”鞏家培正色道。

甘國亮眼前一亮，自然認識這份文件，這是一份每個警方臥底都會簽署的文件。目的就是為了這些UC在進行臥底行動時，有時會難免參與犯罪活動。

有了這份《參與犯罪豁免書》，就可以在事后免遭起訴。

這聽起來似乎很天方夜譚，不過有時候。程序正義，確實沒有結(jié)果正義來得重要。

例如《無間道2》中，黃志誠教唆殺人，事后照樣可以官復(fù)原職。原因就是那些大SIR覺得倪家實在是太囂張了。

不過這份嘢，一路以來。都是警察臥底的專利。

他甘國亮從其量，也就是警方的線人。

甘國亮朝鞏家培揚了揚文件，意思很明顯。你確定要讓我簽？

鞏家培露出和善的笑容，他拍了拍甘國亮的肩膀。“落來啦，小心撲街死。”

“當(dāng)然是給你簽的，你做事去到太盡。有張護身符，還是安全一點。”

說到底還是沙煲兄弟啊，甘國亮笑著搖了搖頭。剛想落筆。

可就在一瞬間，另外一股不安的情緒占據(jù)了他的心頭。

這份文件，可以說是護身符。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也是催命符。

簽咗佢，等于就留下把柄在鞏家培手中。自己是二五仔的證據(jù)，洗都洗不清。

雙方合作愉快的時候，這自然是好事。但如果有一天，意見發(fā)生沖突。

或者說，鞏家培就是有心將自己把持在可控范圍內(nèi)。

一旦對方有心要挾自己……

甘國亮此時扭頭望向?qū)Ψ健?

鞏家培微瞇著眼，笑得好似一只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