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真的……把羯臾全都清理掉了？”

麻子抬頭望向橋對岸的火光，仿佛要透過層層霧氣和火光，看清寨子里的情景。

柔柔點了點頭：“全都清理掉了。”

孬哥在原地發了片刻的愣，突然撒開腳步，奔向了吊橋的另一邊。

他必須要確認一下，那些羯臾是不是真的死了，就如同要確認眼前這道希望的曙光，到底是不是真實的一樣。

很快，他來到了寨子門外。

火舌翻涌，整個寨子正慢慢被火焰所吞噬。

視線穿過寨門里的滾滾濃煙，就見寨園里擺滿了羯臾的尸體。

為害了鎮子數百年的惡魔，就這么被屠盡了，一只都沒留下？

羯臾真的死了。

它們真的死干凈了！

孬哥咧著嘴，無聲地笑了，滾燙的眼淚不斷從臉頰留下，沾濕了他的上嘴唇，讓他嘗到了一股腥咸。

這座寨子里的羯臾，殺死了他的孩子，害死了他的妻子、朋友，那些親朋摯愛的身影，仿佛就在火光之中，笑著朝他揮手。

這遲來的正義，你們看到了嗎？

狂放的火光在寨子上空涌動，如同一片希望的曙光，撕開了濃濃霧氣，在冰冷的霧原上蔓延開來。

與此同時，陳震和云劍生一人騎著一輛自行車，來到了距離峽谷不到兩公里的一處山洞前。

“從這個山洞進去，就是藍湖鎮。”云劍生剎住車子，扭臉對陳震說。

陳震點點頭，從腰包里抽出兩塊刻有“五方陰曹”字樣的銅牌，一塊扔給云劍生，另一塊自己別在腰帶上。

同樣的牌子，陳震的腰包里還有幾個，這些腰牌都是用一塊一塊的小銅片穿合而成的，稍微一晃就會發出“叮鈴當啷”的金屬撞擊聲，陳震必須用很長的細麻繩將腰包一圈一圈纏緊，才能避免它們在不必要的時候發出聲音。

一邊朝腰包上捆繩，陳震一邊問云劍生：“你和這個鎮子的頭領有過接觸嗎？”

“鎮長是個二級覺醒者，綽號‘老黑’，真名叫什么我不清楚。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鳥，幾年前我過來跑商的時候，他看上了我帶來的貨，還計劃著把商隊里的人都殺掉，做個無本賣賣呢，還好隊里的向導看出了端倪，提前一天帶著大家離開了鎮子，這才避免了和覺醒者的一場交鋒。”

陳震將腰包收好：“你以前跑的是商隊啊？”

“肯定啊，憑我以前那點修為，一個人在霧原上瞎跑，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丟了性命。”

云劍生嘴上這么說著，心中不免感慨。

放在過去，他每次出商都會帶十幾個幫手同行，那時候他做夢都不敢想，霧原上竟然還有區區兩人組成的商隊。

陳震指了指云劍生的腰牌：“等會兒你一句話都不要說，如果鎮長現身，你就晃三下腰牌，提醒我一下。”

說話間，他拉動車子上的機關，伴隨著一陣清脆的軸震聲，自行車快速變成了一只盾牌。

云劍生也如法炮制，讓車子易形。

兩人一手提盾，一手拎著蔬菜和土豆，兵器全都掛在身上，叮鈴當啷地步入了地穴。

穿過一片黑暗籠罩下的石礫，進入一條潮濕的天然隧道，就見幾個手持兵刃的人正舉著火把，朝著道口的方向探頭探腦。

在無風的地洞中，所有的聲音都會被急劇放大，陳震和云劍生進洞沒多久，這幾個衛兵就聽到了“叮叮當當”的金屬撞擊聲，于是跑過來查看情況。

起初，這些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東西進了隧道，只能聽到金屬撞擊聲正離他們越來越近，也許是以為地穴里進了惡祟，搖曳的火光映襯下，每個人的表情都十分緊張。

“誰？”有個小頭目模樣的人喚了一聲。

陳震和云劍生均不做聲，只是默默踏動腳步，不斷接近幾人。

直到火光將兩人的身影清晰勾勒出來，人群中傳來一聲低呼：“黑白無常！”

和柔柔一樣，不少從外面來的人都會下意識地認為，這個被濃霧籠罩的世界，其實就是傳說中的地獄。

小頭目顯然沒聽說過黑白無常的名號，緊張詢問剛才發聲的人：“是惡祟嗎？”

“他們是神仙，”那人先是輕輕回了這么一句，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語氣不夠堅定，接著又用更大的聲音重復了一遍：“他們是神仙！”

陳震在眾人面前站定，掂了掂手中的貨物，朝小頭目傳去一道心聲：【把管事的叫來。】

這道心聲之中容入了寸許真炁，小頭目只覺腦袋一痛，仿佛有人用一把小小的鋼錘，在自己的魂魄上用力敲了一下。

這感覺，和聽到霧海低語的時候一模一樣。

小頭目的額頭上瞬時滲出了一層冷汗，他緊緊握著手中的石斧，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這時陳震抬起了一只手，朝著他張開五指。

只聽一陣肉耳難聞的輕微嘶鳴，小頭目手中的火把霎時碎成了沙，下一瞬間，這些細密的沙塵就來到陳震手中，重新聚合成火把的形狀。

陳震將火把遞給云劍生，接著打一個響指，在食指尖燃起明亮火光。

【把管事的叫來。】

又一道心聲傳入小頭目的腦海中，這一次他不敢再耽擱，口中大叫著：“鎮長！鎮長！”，轉身朝鎮子里飛奔而去。

另外幾個人也不敢逗留，紛紛腳底抹油，跟了過去。

他們全都悟了，不管隧道里的那兩個人是惡祟還是別的什么東西，都不是自己能對付得了的。

隔空移物，物質重組，憑空召喚火焰，這些根本就不是人類能夠掌握的力量！

陳震也沒在隧道里待著，目送幾個鎮民離開隧道以后，也招呼上云劍生，漫步走出了隧道。

隧道內是一個面積相當龐大的溶洞。

溶洞左側是四五十座青巖壘砌而成的房屋，而在溶洞的右側，則是一大片用枯草和枝杈搭建起來的帳篷。

一眼望去，尖角形的篷頂像銼刀上的毛刺一樣密集分布，粗數下來，帳篷的數量至少破千。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惡臭。

剛才的幾個鎮民不斷呼喚著“鎮長”，筆直朝左側的石房跑了過去。

黑暗中不斷響起金屬撞擊聲，驚動了帳篷區的居民，有不少人從帳篷里探出身子，偷偷朝聲音響起的方向窺望。

陳震的眉頭逐漸凝蹙，他發現，這些從帳篷里探出來的人，全都是瘦如枯骨，很多人甚至連件遮體的衣服都沒有，那一雙雙望向自己的眼睛里，寫滿了虛弱和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