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在地下隧道里，也曾聽到過類似的低語。

當時的低語來自于一個十分柔和的女聲，那聲音輕盈、干凈，如同仙音降世。

而此刻的低語中，卻充滿了黑暗壓抑的負面能量，此時陳震沒有凝煉心神，也覺得自己的神經正受到這些負面能量的撥動，整個人變得越來越沮喪，越來越暴躁。

在理智受到影響之前，陳震再次凝煉心境，低語的冥響立時消失無蹤。

【車來了。】

貓把心聲傳給陳震的同一時間，遠處的鐵道中就傳來了巨型交通工具行駛時帶起的風聲。

伴隨著風響，兩道慘白色燈光沖破黑暗，筆直射向站臺邊緣的方塊瓷磚。

一輛散發著鐵銹味，車廂表面布滿污垢的老式電車出現在了視野中。

唰的一聲，候車亭里的幾個同時起身，一個個如同上了發條的木偶一般，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默默排成一條隊列。

陳震不由大蹙眉頭，這些人的眼神和表情都不一樣，應該都沒有喪失神智，可看他們的舉動，卻好像受到了某種力量的控制。

【這就是低語的暗示效果。】貓的心聲適時響起：【所有聽到低語的人，在潛意識層面都會受到這種暗示的影響，這會導致他們會在一些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做出一些完全違背常理的舉動。】

嗤————

電車駛過幽暗的鐵道，伴隨著一陣炸耳的氣鳴聲，在站臺前緩緩停下。

車門開啟，站臺上的人紛紛移動腳步，前后相跟著踏進了車廂。

陳震跟在這支隊伍的最末尾，走在他前面的是另一個神色驚慌的年輕女人。

她身上的衣服已經十分破舊，鞋子也不知去了哪里，但從服飾的版型來看，這個人在進入霧原之前，應該是個久坐辦公室的企業白領。

“您的身份卡請收好，請盡情享受今天的茶點。”

車廂里傳來了年輕男性的電子合成音。

剛才車子靠站的時候，陳震就看到車門旁邊站著一個人影，直到這陣聲音傳來，他才發現，那也是一個十分陳舊的塑料假人。

和售票口里的假人一樣，那具假人的腦袋也是那種大眼睛、紅嘴唇，臉蛋胖乎乎的娃娃頭，可身體的部分則如商場里的服裝模特那樣，有著正常成年人的身材比例。

那就像是一個兩三歲的幼兒，卻長著一副成年人的身軀，一邊從嘴里發出沉悶生硬的說話聲，一邊劇烈晃動著手臂和脖頸。

那動作看上去，好像真的有個活人被困在這副塑料軀殼里，此時正奮力掙扎著，想要掙脫被窒息的命運。

【別盯著那玩意兒看。】貓再次提醒道。

陳震這才將視線從假人身上挪開，看向了第一個進入車廂的乘客。

在他的右手中，多了一張撲克牌大小的卡牌，上面用枯瘦的筆記寫著：獵人。

“獵人”從假人身邊的小柜子里拿走了一個裝有食物的塑料包，而后便徑自找了個座位坐下了。

接下來，每當有人進入車廂，假人都會分發給地方一張卡牌，每張卡牌上的文字都不相同。

每一個收到卡牌的乘客，都會從假人身旁的小柜子上拿走一包食物。

這似乎是一個既定的流程。

直到白領打扮的女人進入車廂，意外出現了。

她也和之前的乘客一樣，拿到了一張身份卡，但在領取食物的時候，她猶豫了。

看著柜子上泛著蒼白光澤的食物袋，女人臉上流露出了極大的恐懼，她立即收回了探向食物袋的手，轉身就要朝車廂深處走去。

“警告，你的行為不可接受！警告，你的行為不可接受！”

假人口中突然爆發出尖銳的嘶吼聲。

女人緊緊抱著自己的身份卡，驚恐地看著車門旁的假人。

陳震能看出來，她已經完全慌神了。

“處理方案：就地抹殺，立即執行！！”

假人口中發出一聲極度暴躁的吼聲。

接著陳震就聽到“咔嚓”一聲急響。

假人胸膛上的塑料蓋突然彈開，露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洞口，一條布滿硬疣的觸手從中疾馳而出，如閃電般探向女人的額頭。

女人根本沒有看清，從假人胸口中躥出來的東西到底是什么，她只看到了一抹怪異的紫紅，接著就感覺到自己的額頭一涼。

在霧原上生存了這么久，即便什么都沒看清楚，女人也直到腦袋上的這陣冰涼意味著什么。

她在慌忙中閉上了雙眼，驚恐等待著死神的屠刀落下。

“警告，你的行為不可接受！警告，你的行為不可接受！”

她等了很久，沒有等來死亡，卻等來了假人那尖銳的嘶吼聲。

她緩緩睜開眼睛，發現剛才跟在自己身后的高大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在他的手中，還攥著一根長滿硬疣的紫色觸手。

這根長滿了硬疣和紫色纖毛，外形如同蜥蜴尾巴的觸手，就是從假人的胸前里探出來。

陳震手腕一斗，于掌心爆發出一股振勁。

只聽“噗”的一聲爆響，觸手應聲爆裂，紫褐色的組織液崩得到處都是。

末生刀的振勁，同樣可以用于拳掌之上。

“警告，你的行為不可接受！警告，你的行為不可接受！”

假人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口中不斷傳來電子合成的嘶吼聲音。

“處理方案：……”

話到此處，假人突然劇烈震顫起來，從它嘴里傳出的聲音，也變得了類似于電路虛接的“噼啪”聲。

【我能不能直接把這玩意兒干碎？】陳震問貓。

貓給出了否定的答案：【省省吧你，別惹麻煩。】

就像是故障自我修復了一般，在顫抖片刻只有，假人再次穩定下來。

它的嘴巴里再次傳來了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

“處理方案：放行，月亮的意志不可對抗！！”

“處理方案：放行，月亮的意志不可對抗！！”

說話間，一張金色卡片從假人的嘴里飛了出來，飄飄蕩蕩落在了陳震手中。

陳震看了眼手中的身份卡，上面用金色的字跡寫著兩個字：

月亮。

“歡迎您乘坐本次列車，祝您旅途愉快。”

嗤————

氣鳴聲響起，車門關閉。

電車徐徐駛離站臺，朝著被幽暗籠罩的隧道深處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