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林子里的木料十分特殊,一根根圓木粗若十圍不說,還擁有著堪比混凝土的硬度。
廚子和陳震現將其中一根最壯的木頭卸開,在地上打了一層地基,而后將剩下的木頭七切割成板材。
眾人一起出力,用木材、石料,混合廚子從山坳外采集回來的粘土,開始在盆地正中心的位置搭建土堡。
在這片小小的盆地里,只有兩個地方能挖出井水,一個是田地旁邊的一片碎石灘,另一個地方,就是盆地中央的硬泥地,所以居住區只能建在這里。
由于考慮到以后還會有更多人遷入這里,所以陳震將土堡設計的很大,好在所有人的工作熱情都很高,沒用多長時間,地基就打好了,接下來,就是搭建墻架子。
工程量不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大家白天工作,傍晚練功,晚上美美地吃一頓,然后美美睡上一覺。
也許是日月驅散了謝謝,幾天下來,不見一只惡祟竄進盆地里來生事,就連被迷霧籠罩的山梁上,也見不到幾只惡祟的身影。
陳震和廚子都覺得,最近盆地里應該不會出什么狀況,因此決定將構建防御工事的事先放一放。
如以往一樣,這天的夕陽剛剛落山,星星就漸漸從天幕中顯現出來。
夜晚正式替代白晝。
廚子在石洞的空地上支起了烤架,將一整只豬放在陶土制成的大甕里慢慢烤制。
豬肚里塞滿了佐料和各式蔬菜,不久前廚子才將烤到八成熟的豬拎出來,在豬皮上刷了一層蜂蜜,隨后又將豬重新放進大甕里慢火炙烤。
烤肉的香味混著蜂蜜的甜香、蔬菜的清香,在夜空中緩緩彌漫著。
陳震在地上鋪了張草紙,接著月光和火光,只能細心設計盆地里的排水系統。
盆地的地勢低洼,遇到大雨天氣很容易出現雨水倒灌的情況,另外,附近的幾座山體也有可能會出現滑坡,有必要想個辦法,對幾處不太穩定的坡端做一下加固處理。
六位蟄民剛剛練完一套養生功,紛紛圍坐在篝火旁,享受著這平靜夜空下的溫暖火光。
在跳動的火光輝映下,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副輕松愜意的神情,只有姝妤是個例外
此時她依偎在裴璃旁邊,眼睛盯著地穴旁邊的一塊空地,眼神中有股說不出的驚悸。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噩夢。
夢中,她坐在洞廳里的梳妝鏡前,拿一把梳子,細細梳理著自己的長發。
大家好像都出去忙活了,地穴里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鏡子旁邊亮著一盞油燈,昏暗的火光只照亮了鏡子附近的一小片區域,除此之外,大半個銅廳都籠罩在黑影之中。
梳著梳著,姝妤隱約感覺有些不對勁。
她的頭發明明是黑色中帶著一點枯黃,發質也有些毛糙,可鏡子里的女人,卻有著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慢慢湊到鏡子前,想看看是不是鏡子出了問題。
眼睛離鏡面越來越近,鏡子里的影像越來越清晰,姝妤撩了撩自己的鬢際,將顏色最淺的一段頭發露了出來。
昏黃的火光輕輕搖曳,光線輝映下,鏡子里的她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只是慢慢抬起,撩向左鬢的手,看上去異常蒼白,看不出一絲血色。
姝妤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那不是她的手,她的手沒有這么纖細,她的指甲沒有這么長,甲蓋不是血一樣的紅色。
這時,鏡子里的女人慢慢挑起了嘴角,朝她露出了微笑。
火光下,那笑容陰森、哀怨,有種說不出的猙獰。
姝妤的心臟猛烈跳動著,她想要從鏡子前逃走,可這面鏡子就像是一個銀色深淵,不斷釋放出強大的吸附力,將她死死吸在鏡子前,根本無法移開半寸。
鏡子里的臉,開始發生變化。
臉上的血色慢慢褪去,在火光下漸漸呈現出接近腐尸的紫灰色,雙頰的血肉逐漸干枯,骨骼的形狀越來越突出,眼球不斷干癟、凹陷,眼皮周圍不斷浮現出如陶土皸裂般的深邃裂痕。
姝妤眼睜睜地看到,鏡子里的女人伸出了兩只手,那副模樣,仿佛是在鏡子內部扒住了鏡框,隨后慢慢俯身,朝鏡子這一邊的自己貼了過來。
女人的臉離姝妤越來越近,一雙漆黑的眼洞仿佛具有抽取靈魂的力量,姝妤感覺自己的靈魂正被一點一點地抽進鏡子里,大腦變得越來越昏沉,攝心的恐懼讓她感受到了如置冰湖的寒意。
她驚恐地想要尖叫,可嘴巴里根本發不出聲音。
鏡中女鬼的笑容變得愈發陰森,那張嘴巴的嘴角不斷上揚著,形成了異常扭曲的夸張幅度。
黑色的血液不斷從嘴角滴落,扭曲干裂的嘴唇不斷張動,似乎在對姝妤念誦某種無聲的咒語。
極度的驚恐,夾雜著蝕心徹骨的寒意,讓姝妤幾乎要昏厥過去。
就在她眼看就要在夢境中失去意識時,一陣嘈雜聲突然將她驚醒。
當時正好是陳震起床晨練的時間,通鋪上的幾個小伙子聽到陳震的聲音,也興奮地爬身起來,跑到外面去觀練。
就是這陣雜亂的腳步聲,將姝妤拉回了現實。
她長長松了口氣,以為那只是一個單純的噩夢,并沒有夢中恐怖景象放在心上。
加上后來她跟著其他人一起來到洞外,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在明媚的陽光下,心中的陰郁徹底被驅散,她幾乎都快把這個夢給忘了。
直到天色漸漸暗下來以后,女鬼的可怕形象又開始在她的腦海中浮現,她甚至有種感覺,那個女鬼可能就藏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里,默默凝視著她。
她靠在裴璃的背上,一來想給裴璃一點溫暖,二來,也是想離同伴們更近一點,這樣才能讓她那顆顫顫巍巍的心,稍微平靜下來。
可就在剛才,她的視線無意見從地穴旁邊掃過,猛然發現那里出現了一片怪異的嫣紅。
她很清楚地記得,女鬼在鏡子里變幻外形的時候,她身上那件衣服也改變了顏色。
變得越來越紅,越來越紅,直至鮮紅如血。
而此時出現在地穴附近的紅色,就是這樣的血紅。
“裴……裴璃……”
姝妤努力呼喚著裴璃,想要將自己的可怕發現告訴她,可張開嘴,喉嚨卻像被人掐住了一樣,幾乎發不出聲音。
裴璃隱隱聽到身后有聲音,問一聲:“姝妤,你說話了嗎?”
姝妤很想說“是”,可此時的她已經完全發不出半點聲音來了,連身體也像被鏡子吸住時那樣僵硬,無法做出任何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