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起來，冰塊這東西不便宜吧，西城這里有人消費得起嗎？如果一下子賣不掉，恐怕很難放到第二天吧。”

柯林難以想象在一個沒有制冷和保溫的地方，要怎么賣冰水。弄個木箱，蓋一條棉襖？

“不貴的，所以很好賣。”

安妮笑容中帶著點神秘的意味，解釋道：

“中區那邊的魔法師協會，后門那個看門的老頭我很熟，我用一年五十斤木炭的代價，換來了一個每天幫忙清理垃圾的工作。

“薪水不多，但是卻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進入魔法師訓練的地方，你知道那些練習冰霜魔法的魔法師，每天會產生多少冰塊嗎？他們練完就走了，那么多冰塊就放在那里融化，太浪費了。

“所以我每次去清理垃圾的時候，都會偷偷運一些冰塊回來，然后在這里賣，你可別小看這些，說是不貴，那也是跟富人區那些精致的飲料店相比，反正我幾乎沒有成本，除去賄賂老頭的那些，每年能賺幾十個銀盾呢。

“我都想好了，等今年夏天，就去買一輛不起眼的小推車，那樣運輸冰塊的效率就會大大提高，到時候，我要讓整條街的人，都能在炎炎夏日喝到冰水。”

安妮說到最后，隱隱有種要叉腰的氣勢。

柯林聽得簡直目瞪口呆，他覺得安妮這女生很有趣，有時候腦袋一根筋認死理，有時候又十分機變。

“你就不怕被魔法師協會的人發現？”

“我又不偷什么貴重的東西，那些冰塊本來也是沒人要的。”

她說到這，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道：“真抱歉，一直在說我的事，差點忘了正事。”

“沒關系，我對這些還挺感興趣的，何況今天還早。”柯林看了一圈四周的環境，說道：“不過在這里的話，會不會耽誤你做生意？”

“不會的，早上買炭的人其實不多。”

“為什么？”

“因為窮人一般只有晚上才用木炭取暖，如果白天的時候覺得不太冷，就不會來買，所以有時候一變天，會凍死很多人。”安妮有些難過卻又習以為常的說道。

關于貧窮的問題，兩世的柯林都很有發言權，只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他及時岔開話題：

“那我們這就開始？”

“嗯嗯。”安妮立即打起精神。

自從上次在城外山丘上約定好，兩人回去之后便交流過關于魔紋計算的問題，但安妮雖然已經算得上聰明，卻依舊有些跟不上柯林的思路，所以基本上都是安妮在提問，柯林來講解。

而作為交換，柯林除了在討論中啟發自己的思維之外，還能從安妮那里獲得不少關于魔法師和魔法圈子里的一些知識和奇聞異事。

這些都是安妮當初幫助過一名魔法師，對方和她相處期間說起過的，也正因為這件事，她才有機會被推薦進入霍爾魔法學院，否則只依靠她賣冰火兩重天，恐怕這輩子都攢不夠贊助費。

兩人在棚屋內的一張破爛矮桌前席地而坐，利用石頭在地面和桌面上刻劃來代替紙筆。

半個小時后。

“這兩個曲面域的平行問題終于解決了，真是謝謝你，柯林，如果讓我自己思考，恐怕畢業以前都不可能想通的。”

安妮長出一口氣，隨后活動了一下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所造成的僵硬肌肉。

柯林客氣了兩句，隨后有些疑惑的問道：“說起來，為什么你之前沒有想過它們會有平行的可能？你也看到了，最終的證明過程，雖然有些繁瑣，但也談不上多難。”

“這種程度已經很難了好吧。”

安妮無法贊同柯林的觀點，她在學院內的理論成績可以常年保持前三，但即便如此，也要在被人一對一的指導下，花了好幾天時間才勉強理解這一段證明過程。

說它不難，豈不是顯得自己很笨？

柯林一時語塞，他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對于魔法理論缺乏一個系統性的了解，畢竟學徒期間學院所教授的都只是最基礎的東西，別說那些最前沿最尖端的研究，就連如今魔法師圈子里流行的話題，他也接觸不到。

天賦很強是沒錯。

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舉一反三也是有極限的。

一個人再怎么聰明也不可能只用四則運算就證明出費馬大定理。

柯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安妮，只能反問：“如果你覺得這個難，那下面關于回歸計數趨向α曲面域的問題應該會更難，還要不要繼續？”

“繼續！”安妮咬咬牙。

又是半個小時過去。

安妮低頭看著柯林寫出的部分證明過程，秀眉緊蹙，不斷用牙齒咬著食指的指甲。

“說實話，柯林，這一段我真的無法同意，是我們對于尤伯恩常數有不同的理解嗎？”

“你先不要考慮這個常數，先把半橢圓模塊的軌跡代入集合重新對照一遍，應該就能發現，我們一直以來用的歸納法，其實都在繞遠路……”

“還是搞不懂。”

“……”

“這里的映射關系，不做窮舉法能算出來嗎？”

“……”

“我明白了，果然是我對于尤伯恩常數的理解太膚淺了。”

“……”

安妮說的沒錯，上午的確沒什么生意，整整一個多小時，只有一名婦女來問木炭的價格，最后還沒買，讓原本就有些煩躁的安妮更加生氣。

“謝謝你，柯林，雖然沒有完全搞懂，但我還是有收獲的，至少讓我進一步確認了你結論的正確性。”

來來回回的拉扯，無休止的提問和解釋，讓雙方都感到十分疲憊，安妮實在不好意思繼續問下去，她今天需要消化的東西還有很多。

“你難道一直還在懷疑結論。”

“很難不懷疑啊。”

安妮揉著眉心：“非伸展映射弧線正數取值中，有無限對回歸計數恒定趨向α曲面，你不覺得這個結論太過絕對了嗎？”

“有嗎？”柯林不太贊同道：“你不覺得這很有數學上的美感嗎？”

“這哪里美了？明明很別扭！而且給我的感覺是，一旦你的結論成立，很多空間系魔法理論就會變得……更加別扭。”

“這是不是有點夸大？”柯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