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爛瓦，窗紙漏風，能夠看到里面的一切景象。
魏長安走到門口，從屋內飄來熬草藥的氣味。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莫高升躺在床上，眼睛閉著，氣若游絲。
老頭子臉上沒有血色，頭發蒼白，好像幾天時間不見，就老了幾十歲一樣，被抽走了精氣神…
被褥底下，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味，遮掩不住。
“咳咳咳……”
魏長安聽到咳嗽聲，他看床邊一個痰盂，遞了過去。
莫高升咳嗽劇烈，艱難的起身，一只手搭在魏長安的胳膊上，像是要把肺都吐了出來。
一大口淤血吐出。
莫高升才貪婪的吸了一大口氣，露出滿足。
這時，他注意到魏長安來了。
老頭子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道：“小子，讓你看笑話了…”
魏長安搖搖頭，問：“怎么搞成這個樣子？”
莫高升想邀請他，一起圍殺常龍，立下大功勞。
魏長安沒有答應。
按照他的想法，既然常龍是太平賊的奸細，那就上報衙門，派足人手，將其一舉拿住。
雖然會被分潤走功勞的大頭，但是勝在穩妥，不會出現意外。
不過，人是莫老抓住的，消息也是他審問出來，魏長安并沒有貪功的想法，就沒有把消息告訴方震大捕頭。
這兩天，他一直在家里苦練武功，熬丹藥湯。
如果不是莫老派仆從前來，他都不知道發生這件事情！
現在看來，莫老顯然是貪功冒進了，自己行動，最終釀成了苦果……
莫高升身子躺下，臉上露出悔恨，悲痛說道：
“魏小子，你是對的，我悔不當初…不應該貪功冒進，害了自己，害了朋友，更加救不了孫子！”
老頭子埋頭痛哭，眼睛發干，沒有一絲淚水流下。
“莫老，您，……還請節哀吧。”魏長安想不出安慰的話，他已經看出來，老頭子是油盡燈枯，離死不遠了。
莫高升目光之中，陡然射出冷光：“老夫就這樣死了，不能瞑目！”
“魏小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放心，不讓你白幫忙，必有厚報。”
莫高升小心翼翼，從身下取出一本油紙包裹的秘籍。
“魏小子，老夫跟你相處雖短，但是隱隱感覺，你日后必有一番大的成就。
這一本秘籍，是老夫一身武學根源，名叫《滄浪勁》，里面的練勁秘法，可以助你突破八品武者，練成勁力。”
魏長安皺了下眉，卻沒有接話。
莫高升眼見他不為所動，一下著急起來。
“怎么？這樣一本武功秘籍放在眼前，你不動心，不想要嗎？”
魏長安說道：“當然想要，不過，我知道這東西并不是容易拿的。”
莫高升目光閃動幾下，盯住魏長安，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秘籍。
“你這小子，謹慎小心的過頭了，老頭子快死的人了，不會坑害你的。”
莫高升道：“你想不想知道，我貪功冒進，非要獨自擒殺常龍的原因？”
“莫老請說。”魏長安道。
“我有一個孫子，叫莫順，關在死牢里……”
莫高升語氣凄惶，娓娓道來，一說就是半個多時辰。
“縣尊令我立下大功，順兒才可以免除死罪，否則秋后一到，立刻問斬！你現在明白我是逼不得已，才行險招。
可惜，錯誤估計了那廝的實力，自己死不足惜，卻連累的兩位朋友，一起遭劫。”
莫高升苦笑著道：
“老夫一輩子攢下來的家底，為救孫兒，花去大半……剩下的也補償給兩位老友的家人，只能用這一本《滄浪勁》，換你一個承諾！”
魏長安思揣片刻，道：“莫老，您想讓我救出孫兒？”
莫高升看的很開，搖頭說：“老夫一意孤行，壞了大事，縣尊大人正在惱怒，胸中惡氣不出，順兒是救不出來了。”
“老夫要你承諾，武道大成之后，替我二人報仇，滅掉黃家滿門！”
莫高升說話咬牙切齒，眼神兇狠：“若非黃家咄咄逼人，我祖孫二人豈能淪落如此地步，老夫恨不能活飲其血，生啖其肉……”
“莫老，滅人滿門的事情，我是做不來的…您還是另請他人吧。”魏長安果斷拒絕。
他并不是嗜殺之人，雖然來到這個武道世界，打死過幾個武者。
但是，要讓他屠滅滿門，男女老幼一個不留…這樣的大惡之事，難以答應。
修煉武道，尋求長生，魏長安心中自有一把尺子。
如果守不住底線，變成十惡不赦，沒有人性的大魔頭，那時他便不是自己了，成為一具行尸走肉。
莫高升張了張嘴，還想說話，但是看見魏長安的臉色，到嘴邊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他的心里，甚至生出一絲荒唐想法。
‘這個世界，還有正氣不滅？’
兩人都不說話，一時間空氣僵住。
旁邊，正在熬藥的年輕仆從，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突然走過來，一下跪在莫高升的床前。
“莫老，我愿拜您為師，日后練成武功，滅掉黃家滿門，替您報仇！”
魏長安目光一閃，看他一眼，沒說話。
莫高升也被這突來一下，愣在當場。
很快，他臉上浮出一絲怒氣：“胡鬧！滾出去！”
“莫老，既然他不答應，您為什么不給我機會？也是你最后的機會。”年輕仆從并不服氣，倔強說道。
“咳咳咳……”
莫高升劇烈咳嗽著，怒極而笑：“你，你有練武的資質嗎？也敢大言不慚！”
年輕仆從橫著脖子，道：“沒有練過，怎能知道不行？！”
莫高升被接連頂撞的，說不出話。
他沉默片刻，眼神變的陰郁。
“好！我就給你一次機會，哪怕不成，也給黃家添一點堵。”
說罷，丟出去那一份《滄浪勁》的秘籍，像是丟垃圾一樣。
“能不能成，就看你的本事了。”
年輕仆從臉上大喜，磕頭搗蒜，道：“多謝師父，徒兒不敢忘記大恩。”
“我不是你師父，別亂叫人！”莫高升說道：“你去外面，我還有話跟魏小子說完。”
年輕仆從翻看著秘籍，歡欣雀躍，朝外面跑了出去。
這年頭，一本武功秘籍就是立足之本。
練成武功，脫離賤籍，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也？
“魏小子，你不后悔嗎？”莫高升笑著問道。
魏長安只說一句：“得之我命，失之我幸。”
“好，好一個‘得之我命，失之我幸’，此言當浮一大白！”
莫高升伸手，從胸前取出一張羊皮卷，道：“《滄浪功》的練勁之法，我另注解了一份，贈予你了。”
“莫老，您這是……”
莫高升咳嗽著，搖頭道：“此等小人，得我之功，日后難免禍亂百姓，我卻不得不用。
今日傳法之情，是要你在他日后為惡，將其斬除，消去老夫一絲罪孽。”
魏長安沒有想到，峰回路轉。
自己居然因為一個仆從，有機會得到一份練勁秘法。
猶豫之后。
魏長安道：“莫老，我答應了。”
“如果他練成武功，對付黃家之人，我不插手，但是他為惡一方，我必出手取他性命！”
莫高升笑著點頭，一口氣松下，溘然長逝。
魏長安躬身，行了一禮。
走出去，看見年輕仆從仍然坐在臺階上，鉆研武功秘籍，冷道：“老頭子死了，找人做一場法事，讓他入土為安。”
說罷，丟下一只銀錢袋子，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