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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成梟而牟,呼五白些

齊宣王問匡倩曰:“儒者博乎?”曰:“不也……博者貴梟,勝者必殺梟。殺梟者,是殺所貴也,儒者以為害義,故不博也。”——《韓非子·外儲說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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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白一黑,我走五步。”井守第二輪并沒有動之前那個已經(jīng)走了兩步的棋子,而是出了一個新的。

“唔,我是四,又比你少走一步。”沮英菇謹慎地選擇在搞明白路數(shù)前,先下會兒模仿棋,既然對方第二輪動了新子,那自己也出新子。

井守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沮英菇的意圖,第三輪便稍微改了下策略,又移動起了同一枚棋子,并未再走新的,讓它來到了離水塘僅剩一格的那根線上。

沮英菇思忖道:“既然游戲目標是搶魚,那應該盡快讓散棋到達水塘,取魚成梟才對,為什么井守上一輪要出一個新子,浪費第一輪走的那兩步呢?”

“哈,你投到了0!”井守嘲笑道,“這回合動不了了。”

沮英菇?jīng)]搭腔,只是聳聳肩示意輪到對方了,自己繼續(xù)思考:“既然是類似飛行棋的基礎(chǔ)框架,但又沒有投到六才能起飛的限制,那最佳策略應該要么是‘猛沖一個子’,要么是‘所有子并肩子上’才對?斷無一會兒出新子、一會兒走舊子,搖擺不定的道理。”

這小子怕不是故意想誤導我!沮英菇心里大膽地猜測道。

六根箸在桌角起起落落,嘩啦聲中,場上的棋子或快或慢,紛紛朝著中央的水池聚去。

“來個五白——”井守的一顆棋子已率先踏入水池中,準備牽魚。

是四。

“——呿,就差一點。”于是他將目光轉(zhuǎn)向后方。

后方的棋子繞過彎,也向著水池來了。水池后齊刷刷地列著棋子,幾乎是一步一顆。

沮英菇眨了眨眼睛,恍惚間仿佛看見落在對面枝頭上的鳥群,它們整肅羽毛,一旦有變,便能振翅而飛。

眼神重新聚焦,沮英菇繼續(xù)抓起箸堆,拋到空中。

片刻,箸片落在桌上,有了結(jié)果:

也是四。

“看來五和六也沒有這么好投嘛。”

剛好有一顆能進水池,要進嗎?

他將手放在那顆棋上,遲疑了一秒,還是略過它拿起了后方的另一顆棋。

原本盯著棋盤的井守抬起眼看向沮英菇,似乎是在疑惑他怎么沒按自己先前說的以盡快牽魚為目標。

沮英菇感受到他的目光,也不作什么反應,淡定地走完這一步。

四合過后,沮英菇后方的棋又上來了幾個,都列在水池之前,也幾乎是一步一顆。而水池中依然只有井守的那枚棋子。

又是一陣木片落地聲,井守數(shù)著白面的數(shù)量。

“噫,五!”

他蹭地站起身,大叫出來。

“抱歉,這下是我拔得頭籌了!”

嘴角一歪,他得意洋洋地將水池中的棋子豎了起來。這代表鳥兒捕到魚,成為了“梟”,與其他“散棋”區(qū)分開。

沮英菇看見他瞇起眼睛,俯下身體望著自己,滿面紅光,似乎想從自己臉上尋找到慌亂或是懊悔的神情。

但僅是抬起眼皮瞟過他一眼,沮英菇從對方身下拿過六根箸條,神色平靜地吐出兩個字:“請坐。”

井守坐回椅上,雙手抱在胸前,翹起腿,還是滿臉笑意,仰著脖子。

接著,沮英菇投出六箸,卻也不去看那點數(shù),只是伸出一只手按在井守的“梟”上。

“嘿,你干什么!”井守蹭地又站起身,神色大變,“搶不到魚,就搞小動作嗎?”

看來自己確實沒有猜錯。

井守,你對那只梟太過敏感了。

沮英菇胳膊肘立在桌上,雙手捧著臉,看著井守豐富的表情。

“那么現(xiàn)在——”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是不是該把最后的那條規(guī)則說出來了?”

為什么對方一直催促自己去抓魚?為什么對方鳥兒總是成群結(jié)隊?

殺梟,唯有那個韓非提到的殺梟。

這是熟讀《韓非子》的沮英菇在文獻里看見的語句——

博者貴梟,勝者必殺梟。

梟是能夠被殺死的,只有這樣井守才會這么緊張。

小日子想和你中國爺爺玩中國桌游,耍心機,還是多讀幾年書吧。

“……”井守抿著嘴巴,陷入沉默,眼神不斷在那只梟和沮英菇之間轉(zhuǎn)換,似乎在做出艱難的抉擇。

沮英菇相信,黑暗游戲的規(guī)矩井守也是知道的。

只要是黑暗游戲,就不能作弊。

一開始,沒說全規(guī)則還算未觸及黑暗游戲的紅線,可現(xiàn)在被明確問到,若對方還要繼續(xù)隱瞞,或捏造假規(guī)則,那就直接判輸了。

“井守,你坐啊。”

井守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坐回了椅子上,擠牙膏般地將字從牙縫里擠出來。

“……獲得魚的方法除了‘牽魚’外,還有一個‘翻魚’,也就是通過水鳥俯沖的攻擊力來擊殺叼著魚的梟。放到棋盤上來說,就是移動到與梟同一格的敵方散棋可以殺梟,并且這樣最終送回家得到的分數(shù)比常規(guī)多一分。”他一副便秘的表情。

說著,他的目光又移到六箸上,吞吞吐吐地說出了最后一句:“你投到了二白,正好可以吃我的梟。”

不得不說出此時用來對付自己的規(guī)則,井守就像吃了綠頭蒼蠅一樣難受。

沮英菇的目光也跟著瞟了一眼六箸后,繼續(xù)移回水池邊一步一崗的棋子。

水池前的幾格都有自己的棋子,不管投多少基本都能吃到。

這不是偶然,是必然。

他提起那顆棋子,猛地推到井守的梟棋上,手腕發(fā)力,將梟撞開,自己豎起來放到水池中央取代它。

手中的棋子就像真的化為猛禽一般,翅膀煽動,發(fā)出破空之聲,身體騰空而起,在空中以犀利的目光鎖定獵物后,再俯沖而下。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勢也;鷙鳥之疾,至于毀折者,節(jié)也。

被魚占據(jù)了作為武器的喙,失去戰(zhàn)斗力的梟只能任鳥宰割。

下一刻,羽毛散落,場上只剩下沮英菇的成梟之棋,傲然立于池中央。

他吹個口哨,忍不住嘻嘻笑道:“正所謂,鄰居屯糧我屯槍,鄰居就是我糧倉。”

“這下慘了……”井守雙手把臉捂得死死的,整個人蜷縮在椅子上,突然跳下椅子,做個鬼臉:“——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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