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四壁上掛著的鏡子有六七十面，黑霧從其涌出，濃稠如墨。

一道道手電光束直射過去，憑空斷為兩截，宛如被吞噬進另外的空間。

黑霧緩緩翻騰涌來，周遭溫度驟降，如處冰天雪地。

一個男生沒反應過來，瘦弱的身形被黑霧吞噬，竟完全沒了蹤影。

“徐杭，喂，你人呢？”

有同學喊道，可黑霧里一點聲響沒有。

黑霧翻騰。

外圍竟開始匯聚出一張張人臉殘魂，凄苦的哀嚎聲傳遍整個大廳。

噠噠噠。

褚志山等幾個特工直接端槍狂掃，一連串子彈卻直接穿過透明的人臉殘魂，隨即被涌上的黑霧吞噬，一點動靜都沒反饋回來。

李默沒想到剛險死還生就再入虎口，這黑霧簡直邪門，正忐忑間，文字框在黑霧上飄出。

『古神倪克絲的精神領域，游魂的臉在黑霧上若隱若現，凄慘的哀嚎讓黑霧充滿了不祥』

『恐怖的審訊室宛如地獄，從審訊室逃出去的人闖入黑霧陷入了恐怖循環』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李默這個時候，已經摸清楚文字框規律了。

關鍵就在第三句。

第三句在危險的情況下，往往會有提示，可信息零碎，畫風調侃，調皮缺德，讓李默忍不住想罵人。

尋找光明？

這里烏黑八七的，哪有什么光明。

“褚隊，信號失聯。無法聯系伊克西翁請求支援，我們現在怎么辦？”

“信號可能被黑霧隔斷，后退，往樓上撤離。”

褚志山眼角抽搐，下完令二話不說轉身就往樓上跑。

其余人也都知道黑霧危險，連忙跟上。

“那些黑霧是怎么回事？”何池平邊跑邊問道。

話音未落，黝黑走廊一側的房間里，傳來沉悶的怪叫聲。

像是動物的哀鳴，牦牛的怒吼，又像是男人的慘叫，最后斷斷續續，直至聲音消失，歸于死寂。

“誰在那邊？是人是鬼……”

眾人頓足失色，魂不附體，寒氣直冒。

非人的聲音消失后，陷入死寂后反而更讓人害怕。

李默起了雞皮疙瘩。

褚志山對李默等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對4個特工隊友比了幾個戰術動作，舉槍掩護，打開發出聲音的房間的門。

“褚隊?！?

“里面是一只銅牛，我嘔……”雀斑女子特工‘孟盈’竟彎腰嘔吐起來。

李默奇怪，這房間不是之前王玉凝她們住的嗎？哪有什么銅牛？

還沒靠近，一股熱浪從房間里涌來，看清了情形后，李默心中發毛，寒氣直冒。

房間里完全變了模樣，像是審訊室。

正中間是一座青銅鑄造的銅牛，和真牛體積相當，牛腹上有一扇門。

在這銅牛底下，一堆柴火噼里啪啦燒得正旺，熊熊煅燒，大火將青銅牛身燒得通紅。

一個男生就被關在燒紅的青銅牛腹里。

似乎剛剛死去，從動作看，死前掙扎著爬出半截身子，手臂前伸想逃離燒得通紅的青銅牛腹。

“徐杭？”

“真的是徐杭，他怎么死在了這里？”

“這怎么可能，他不是消失在黑霧里了嗎？”

王玉凝聞到一種焦糊的刺鼻氣味，不由捏住鼻子臉蛋發白，好半天才艱難說道：

“這好像是西方的一種酷刑，叫做銅牛燒。受刑者被關在牛腹，慘叫從銅牛嘴巴和鼻子傳出，就跟牛在吼叫一樣……”

聞言，所有人驚愕失色，議論紛紛。

“也就是說，剛才的怪聲是徐杭……”

有同學意識到之前的怪叫聲是徐杭發出的后，話沒說完就一陣干嘔。

眾人看著死去的同學，往后退去。一些女生已經開始啜泣。

在銅牛身上，文字提示框在李默眼中飄出。

『古神倪克絲審訊室的刑具之一，燒紅的銅牛里關著剛剛死去的不幸者』

『掙扎死去之前，不幸者后悔踏入不祥的黑霧』

『今天想試試什么花樣』

李默心頭一震。

“褚隊，這邊的房間也有刑具。”

“這邊也是。”

“釘桶，刺刑車，鋸刑，絞刑架，拉肢架……”

不止是王玉凝她們的房間，每個房間里，都仿佛變成了審訊室，陳放著一個個象征苦難與折磨的刑具，還不帶重樣的。

“這是噩夢吧。”

“我們剛才還住在這里，怎么可能變成了審訊室？”

“大家都看過盜夢空間吧，做夢的時候，只要高空墜下，就會醒來?！?

一個男生目光呆滯，神情異常，口中念念有詞，忽的從5樓躍下，不聲不響沒入下方濃稠的黑霧中。

而不久后，樓下的審訊室里，傳來這個男生的慘叫哀嚎，隨即戛然而止。

“不想死，就離黑霧遠點。雖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闖入黑霧，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出現在審訊室里被折磨而死?！?

李默臉色陰沉的說道。

提示框給的信息太少。

用眼睛尋找光明？

光明到底是什么，明顯不是戰術手電，但應該就在這附近。

“褚隊，沒找到古神本體?！?

“繼續搜，被黑霧追上前，如果找不到古神將其殺死，就無法結束她的精神領域，我們就等著明天被人收尸吧?！瘪抑旧酱藭r眼中露出絕望。

一個染紅發，身形瘦猴般的青年特工喃喃道：“找到又有什么用，對方可是公寓級古神，就憑我們幾個F級義體，塞牙縫都不夠。”

秦佳依臉上沒什么情緒，淡聲道：“不想死，只能找到破除黑霧規則的辦法?！?

“黑霧規則？”李默可不想死在這里，只是信息太少了，忙問道，“你們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能解釋下嗎，或許我們有辦法？”

紅發瘦猴特工不屑道：“你們連古神都不知道，就敢跑來樂園拾荒，還真是春天來敲門蠢到家了，你們會有什么辦法？”

顯然，李默這些人被當成樂園里的拾荒者。

褚志山看了李默一眼，發現李默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對秦佳依吩咐道：

“秦佳依，向他們說明情況，免得一會死了都做個糊涂鬼?！?

秦佳依點點頭，黑霧緩緩靠近，她皺眉說道：

“簡而言之，就是我們現在處在古神的精神領域里，還是公寓級的，不可能打得過，唯一活下去的辦法就是找出從黑霧中離開的辦法。”

李默等了半天沒下文，忍不住問道：“完了？就這？”

“完了。”秦佳依反而奇怪的看著李默，她沒漏什么吧。

“……那些刑具是怎么出現的，為什么我們住的房間變成了審訊室？”王玉凝問道。

“哦，你說那個啊，你覺得正常人眼中的世界，和精神病人眼中的世界，哪個世界才是真實的？”

“……”王玉凝啞然，這還用想？

“當然是我看到的世界了?！崩钅瑓s道，“等等，你意思是說，古神是精神病，而我們處在精神病的世界里？所以才會有這些刑具？”

“沒錯。”

“這次我們碰到的古神是公寓級，精神領域是古神與生俱來的能力，聯邦特工局對精神領域按照范圍劃分級別?！?

“依次是特異級、公寓級、颶風級、雷暴級、海嘯級、臺風級、神國級，七大級別。”

李默一陣無語，“怎么都是災害的名字？”

“因為古神對我們人類而言就是災難，用災害來評級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而且古神出現后，無神論被否定，有人轉而開始崇拜古神?！?

“這些人被稱之為星之眷族，產生古神崇拜后，他們腦子里會誕生一個形似蠶蛹的精神量子態——古神繭。用科技手段無法將其從人類腦子里剝離?！?

“對一般人而言，腦子里就算有古神繭也沒什么影響。只是古神繭越多，相對被崇拜的古神精神領域也就越強，換言之就是信奉古神的人越多，古神越強。”

“古神繭雖然對普通人沒影響，但卻會對賽博精神病產生影響。隨著病程的加深，他們腦子里的古神繭就會成長?！?

“從幼體期，到成長期，再到完全期，最后破繭而出，賽博精神病就會畸變為新的最初級的特異級古神?！?

“變為古神后，他們擁有展開精神領域的能力，將我們拖入他們精神病人眼中光怪陸離的危險世界?！?

“這些世界里，像是結界，有一定范圍，他們的本體必定在其中。他們認為自己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可能是樹妖，可能是戰艦，可能是山嶺巨人。”

“而每個精神病人眼中的世界也都是光怪陸離，規則也不盡相同。就如同這里的黑霧規則，進入黑霧就會出現在房間里刑具上死去，這就是一種精神領域規則?！?

“這也就是我們人類為什么要獵殺古神和賽博精神病，彼此可以說勢同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我們這些特工，就是為了專門殺死古神而被培養出來的，我這么說你明白了嗎？”

“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崩钅冻鲇焉频男θ?。

“可惜的是，我們尋找了半天，也沒發現破解黑霧規則從這里逃出生天的辦法，與公寓級古神抗衡又是自尋死路。”秦佳依皺眉道。

其余人也都在聽著。

楊翼更是目瞪口呆，“那這世界也太危險了吧，搞不好我哪天上個廁所，隔間的老兄其實是個精神病，說馬桶炸馬桶就炸，或者干脆變成糞怪堵我，那怎么辦？”

“我寧可被馬桶炸，也不想被抓到刑具上?！焙纬仄接袣鉄o力。

李默望著漆黑腐化的過道，想起恐怖片，有些發毛，也不知道古神會不會突然從哪跳出來，不由說道：

“這些房間里都是被折磨死去的人，他們真的死了嗎，會不會是黑霧上的陰魂鬼臉，也不知道這里有沒有鬼……”

腦子里胡思亂想，李默鞋底踩到什么堅硬圓滾的東西，腳下一滑往前倒去，失衡之下不由抓向走在他前面的秦佳依。

“鬼呀——”秦佳依一聲尖叫也倒了下去。

李默和秦佳依抱在一起，忙尷尬想爬起來，卻發現秦佳依嚇得抱住他胳膊，睫毛震顫。

李默一愣，這冷酷美少女竟然怕鬼？

李思思對著李默一陣搖頭，這種時候講鬼故事借機揩油，這缺德鬼沒誰了。

“實在抱歉，我好像踩到什么東西了，你沒事吧？”李默尷尬起身，把秦佳依拉了起來。

“……你最好有事?！鼻丶岩罀吡搜劾钅?，眼神冰冷。整理了下凌亂的粉色兔子耳朵T恤，捋了捋短發，借此恢復了鎮定。

李默可不想招惹這女人。

四下環顧，發現這里是一間審訊室門口。

將他絆倒的是地上一根像是火把的圓木棍，文字框一閃。

『處刑者使用的火把，由杉樹皮灌上魔物尸油制作而成』

『只有在接引黑霧中的不幸者時才會用到，提神醒腦的香味成為了審訊室里的噩夢』

『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