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應寒夜如此憂心,紅衣少女感覺到了其中的不同尋常。
“十年前,我們在曲江城有過一次徹夜長談,那天晚上他跟我說了很多話,我至今還記得,他說我以后一定會飛得更高,走得更遠,到那個時候他就會自行離開,希望我不要去找他,可是我怎么可能做得到,那時候做不到,現在就更做不到……
我的遠征隊打過第三水之前,在抗爭魔族的潮流中并不算突出,但卻是損失最少的,有人比我們打得狠,不在意傷亡,一路和魔族硬碰硬。
張穩跟我說,這樣做是在消耗戰爭潛力,物力人力都是戰爭的重要一環,耗盡物力,則人力無以為繼,耗盡人力,則戰線就要全面崩潰。
當時的魔族短時間內突破到大梁國腹地,戰線拉長,自身動員能力又不足,再加上占領區人心不穩,因此受到多方限制。
張穩隨軍出征時,每到一處必然清點當地戶籍,征調物資人員補充損失,清剿匪徒,出榜安民,秋毫無犯,為遠征隊的繼續進攻足兵足食。”
紅衣少女茫然道:“可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父王也說都是眾多參軍的功勞。”
“那是因為有人要奪他的功,搶他的名。”
“他為什么不上奏朝廷,反而獨自離去?”
應寒夜沉默了,有些事情她知道,但是不想說。
當年張穩答應她,幫她完成大愿,恢復故國,在她打下天南行省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到了。
既然張穩去意已決,她又怎么可能攔得住呢?原本希望戰爭結束后再去尋他,沒想到人已經銷聲匿跡。
至于大梁國那邊暗中對張穩的抹黑,爭名奪利,他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也包括梁皇的賞賜分文未取,掛印封金。
他不在意世俗的那些事。
可是一個練氣在意的能是什么呢?
應寒夜想了半年也沒想明白,因此苦惱不已。
大梁國天大地大,他要是躲在深山老林里,估計幾十年上百年也找不到。
上古時期,修士到達騰云境界,壽命可達千年,而如今已大幅削減,只剩三四百年,可是練氣呢,強身健體,不過百二十歲。
應寒夜很害怕,害怕等到她查到張穩的消息時,那家伙已然故去。
“其中竟有這么多緣由,不為外人所道,應姐姐,假如你真的找到張穩又打算怎么辦,和他成親洞房嗎?”
要不要成親洞房,應寒夜只字未提,只是陰惻惻道:“區區一個練氣,休想再逃出我的手心。”
紅衣少女聽的直呲牙,太可怕了。
一個瘋狂的騰云女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她忽然覺得張穩逃離應寒夜的身邊,似乎也不是沒有道理。
“吃完了吧?我都說完了,你怎么還沒吃完?”
紅衣少女嗚嗚一聲,趕忙用食物塞滿了嘴。
再不吃就沒得吃了。
……
白云觀。
高如明瞪著眼睛:“這跟你剛才說的不太一樣啊。”
張穩搖頭晃腦:“我說過英子不能從你那邊搶,但是我沒說過我不會分給她更多。”
掛在樹上的那條豬腿三兩下就被張穩片成了一片一片肉片,放在平底鍋上仔細烤熟,又撒上香料,絕大多數都堆到了英子的碗里,高如明那邊只分到三成。
“先生,我吃不下了。”
一個八歲的小姑娘能有多少胃口,在剛開始的狂歡過后,剩下的都是煎熬。
張穩卻說道:“吃,你太瘦了,不養好身體怎么練武,我抱過你,你現在的體重也就只有三四十斤,對于一個練武之人來說太過瘦弱,我先得把你養到一百斤往上,變成一個胖子,再把一身的肥肉練成緊實的肌肉。”
高如明聽的眼睛都直了:“啊,師弟你來真的呀?”
“答應的事情就要做到,吃,大膽的吃。”
高如明眼珠一轉,連忙道:“師弟,你看我還有機會嗎?”
張穩橫了他一眼:“師兄已是琴心,何必執著武道,我那些貼身短打的功夫,怎么比得上天師道的道術和符箓?”
“天師道也不是不收女弟子。”
張穩意味深長道:“師兄你也來真的?”
“呃,貧道只是一時興起,且莫當真。”
高如明趕忙改口,他知道張穩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剛才若是真答應了,英子不加入龍虎山都說不過去,但張穩的真實意愿并非如此。
高道長想到這里,又端起那壺桂花酒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盛平樓的好酒果然非同凡響,魔族入侵之前就已聽說那些文人喜歡在盛平樓吟詩作樂,歌頌大梁,今日你我師兄弟如此享受,豈不快哉?”
張穩正要開口說話,忽然間鼻尖發癢,側頭打了一個噴嚏,心中滿是疑惑。
奇了怪了,他已是騰云,百病不侵,怎么會打噴嚏,難道有人念他?
“師弟你怎么了?”
“不曉得。”
張穩暗自尋思,他用張平的身份金蟬脫殼,雖然手尾干凈,找不到馬腳,但是這個世界是存在法術的,一些奇人異事也會通過占卜算卦的方式追尋蹤跡,不得不防。
“師兄,你給我的那本道術冊子中,似乎沒有屏蔽自身命數的法子。”
“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張穩笑道:“當初隨應宗師出征魔族,戰斗最激烈時,魔族巫師用過血跡追蹤的方式,對大梁軍隊中將官進行詛咒削福,防不勝防,只可惜我當初身份低微,只見過高功法師遮蔽命數,卻從來沒有親身體驗過,所以才向師兄求教。”
“原來如此,也不怪你,魔族做事極端,手段兇殘,無惡不作,我也看不慣,至于師弟所說屏蔽命數,也不是沒有辦法,世人命數皆是伏延千里,草蛇灰線,有跡可循,哪怕一時的天衣無縫,時間久了也會露出破綻。”
高如明說到這里,深深看了張穩一眼,接著說道:“龍虎山道術中,屏蔽命數之法和本派有莫大關聯,以師弟當前俗家弟子的身份接觸不到,師兄倒有另外一個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