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練習符禁，半天溫習功課，沈元覺得自己回到了高中時代。
忙碌又充實。
一天消耗不小，晚飯就吃的早些，收拾了碗筷外面還是晚霞滿天，當即決定外出走走。
沈家在村東，距離最近的房子也有三百多步。
出了門，往南，先去地里。
“少爺，小心腳下。”福伯提醒道。
“無事。”
這個時節是初春，還未開始春耕，地里隨處可見綠色，有的田里能看到一堆堆糞料，氣味飄散過來，并不好聞。
福伯瞥見沈元，見他鼻子皺了皺，就神色如常的繼續走著，心頭一奇。
之前少爺也不是沒出來過，但往往見到這個“穢物”總是要心情不好。
不過從前的沈元是傳統意義上的讀書人，卻不是壞人，知道這是農人種田必須之物，未曾禁止，只自己不出門便罷，否則，他只要說“沈家田里不許有此物”，農人可就要大吃苦頭了。
福伯不知，現在的沈元小時候快樂的童年都是在這般田地里度過的。
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卻讓沈元不禁想到從前的事。
“物是人非……”
沈元搖搖頭，轉路去了村口。
這里有一棵柳樹，枝干粗壯，兩三個人難以合抱，聽說已有幾百年了。
大柳村的名字也是因此而得。
現在沈元過來見識一番，果然大開眼界。
拍了拍粗壯的樹干，感嘆兩聲，見有人過來，不想多說話，就快步離開。
一連七天，沈元每日清晨都在八角亭內納氣，但都一無所獲。
他依舊信心滿懷，這才哪到哪。
……
又是七天過去。
“‘固’字符禁已經快掌握一半了，而先天氤氳紫氣還連皮毛都沒有摸到。”
沈元嘆了口氣，沒有氣餒，再接再厲。
……
又過去了五天。
“時間還短，這才哪到哪，不要浮躁，靜下心來。”
沈元這樣給自己打氣，然后將整個《一元符法》都背了下來，同時繼續刻苦練習符禁。
又練了兩天，沈元心頭有些煩躁，也是，這么多天了，依舊沒有半點收獲，任誰也是不滿，索性把筆一丟，出門去了。
……
前兩天下了一場春雨，剎那間天地全綠了，草長鶯飛。
春雨貴如油，既下了雨，便到了春耕時節。
這對種田人家來說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大事，無論男女老少，全都去了地里。
農忙的時候沒有閑人。
趕著黃牛耕地、在后面培土田壟的男人，收拾雜草、播種的女人，還有在田間地頭，跑來跑去，間或干點雜活的孩子。
整個世界活泛了起來，變得那么有生命力，那么積極昂揚。
沈元的心情瞬間好轉。
他沒有靠近，而是找了棵樹，坐在樹底，放松心情的四處張望。
他發現，在整片田地里忙碌的人家，只有三五家是有牛的，其他的人都是以人力拉犁耕田。
一人在前面拉，一人在后面扶。
最原始，最辛苦的活計。
這樣的活，一般都是由家中的壯年勞力來做，但有的人家中卻是半大的小子，十四五歲的年紀，背著繩，低著頭，咬著牙步履維艱的往前走。
不是他們虐待孩子，而是家中壯勞力缺失，無可奈何之舉。
……
“嘿，柱子，你看，沈少爺還在！”
黑娃放下鋤頭，抹了把汗，揚起下巴示意旁邊田里的同伴。
柱子個子不矮，但瘦的可怕，一言不發的揮著鐵鍬，用力培土。
兩人都十三四歲，但在這里已經頂一個壯勞力了。
“唉，你說，人家是什么命，咱們是什么命，咱們在這里撅著屁股鋤地，汗珠子不要錢一樣的掉，人家卻在那里逍遙自在，嘿！”
黑娃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握著鋤頭，狠狠用力。
鋤了兩下，他左右看看，大步邁出，來到柱子旁邊，撞了他一下，埋頭干活。
“慢點干，看你那麻桿一樣的胳膊，再甩掉了，我家人多，等我家干完了，喊著我哥來你家幫你。”
柱子低聲說：“你快回去，不用你幫忙。”
黑娃假裝沒聽到，呼哧呼哧用力。
“你娘該說了。”
果然，一個女聲傳過來，“黑娃，你昏頭了啊，鋤頭往誰家揮呢，趕緊過來，不然老娘大耳瓜子抽你了！”
黑娃抬頭一看，自家老娘正掐著腰沖這邊叫，他嘿嘿兩聲，叫道：“剛才追著只兔子過來的！”
然后低聲說：“等找機會我再過來。”兩步邁了回去。
柱子這時抬起頭，看看在前面拉犁的爺爺，再轉頭看樹下，已經沒人了。
他吐了口氣，又握緊了鐵鍬。
……
拉犁實在辛苦，因為鐵犁需要深入地里，把下面的土翻上來，讓田地松軟，種出來的莊稼才能有好的收成，若是只淺淺犁出一層，糧食根扎不下去，將顆粒無收。
家中勞動力充足的，會幾個男人換著來，不充足的，即使不忍心，也只得一個人使喚，一個春耕時節下來，幾乎能掉半條命。
柱子家父母早亡，自己和弟弟妹妹跟著爺爺奶奶生活，拉犁這樣的活只能他們來。
但是，看著他們累的疲憊不堪的身子，連吃飯都快吃不了了，忍不住道：“爺爺，明天我來拉犁吧。”
“你還小，身子還沒長好，拉犁會把身子累壞的，不用你，我還撐得住。”
柱子眼紅了，不知道該怎么說。
第二天，半中午的時候，村頭突然傳來一陣人聲吵鬧，有人大聲說著什么。
旁邊田里就有人過去看。
很快就跑回來，并扔出一個爆炸消息：“沈少爺讓人買了十頭牛回來給大家耕地！”
“什么？這是真的假的？！”
聽到的人一個個都目瞪口呆，扔下鋤頭就湊過來。
柱子也被驚住了，趕忙過去。
“當然是真的，牛都被福伯帶人牽回來了，就在村口呢！”
“不牽來耕地，在村口干啥？”
“那么多人，先給誰用？不得先合計合計。”旁邊有人嗤哼一聲。
“快走快走，快去看牛！”
“我的天哪，這，這，沈少爺是好心人吶！”
柱子奶奶叫了兩聲，雙手合十對著沈家拜了又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