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雕刻著大道真紋的石碑陡然坍縮成浩瀚星輪，四周游離的靈氣被迅速牽扯過來，用以填補其中的虧空。

待等一個時辰左右，那星輪才慢慢演化成一扇玉門。

“此中五關磨煉心智，可顯爾等真名，去吧！”

青音玉手一揮，萬多位少男少女瞬間被挪移到秘境之中，半點猶豫的資格都沒有。

如此悟道崖剎那而空，幾位長老這才空出閑來上前寒暄。

青音知道自家老師的謀劃，眼下并不自持身份，反而和煦的與眾人閑聊，還借此透露出不少上層變動。

顧清雖急于修復紅蓮，但也不能輕罪重罰，將仙門變成法度森然的天牢。

所以只要能及時收手，沒有欠下人命孽債，顧清不會再多生殺業。

此刻入得秘境的弟子并沒有呆在一起，他們各自縱身幻境，以免被他人干擾。

應生海從一開始的豁達心態，逐漸變成了現在坦然處之。

到底是十多歲的少年，經過異像洗禮、眾人阿諛，他很難再保持平常心了。

“呼！真不愧是仙家手段！”

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少年海抬眼看向周遭，這才訝然的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家的破床上。

“呃，我怎么……回家了？”

他有些迷糊，剛自己不還是在悟道崖受仙人洗禮么？

撐著胳膊直起身，應生海發現屋中擺設并無二致，甚至連墻角的蛛絲都沒有變化。

見狀他不由眸中一暗，自己怕不是連第一關都沒過去，直接被仙人趕回來了！

想到這兒他頓有些五味雜陳，難道自己連當個雜役的資格都沒有嗎？

正頹然枯坐時，門外卻忽有下人叫嚷，說是家主請他過去。

“父親叫我？”

應生海有些詫異，自從后母掌家，父親幾乎要把他忘了，怎么此刻倒想起他來了？

等隨著下人到了正堂，便見那些本該露出嫌惡表情的弟弟妹妹紛紛恭迎，甚至連后母都變得十分和藹，急著上前拉住他。

“吾的麒麟兒！”美婦人張口就讓他一哆嗦，表情更是從未見過的興奮。

“仙門道長剛剛離去，正因你之福德賜了我應家一大筆金銀，現下你父親已然發話，今后生海你就是咱們應氏的少東家了！”

后母言辭激烈，倒一點看不出演戲的成分，后方端坐的父親也是面帶喜悅，囑咐下人給應生海更換華服，另擇佳寢。

就這樣，應生海終于體會到了他夢里幻想過無數次的生活。

本與他無緣的財名利祿如流水一般紛至沓來，父親更是早早退位，將家業盡數交由他打理。

就這樣十年，二十年。

應氏逐漸成了國中最大的家族，連皇室都要給三分薄面，應生海也成了父親一般的中年商人，變得唯利是圖。

本是兩小無猜的妻子因母家無勢，他便娶了公主為平妻。

如此輪番打壓下香魂終是凋零，他們的兒子也成了人人喊打的頑劣，吃食連下人都不如。

可應生海早已不是當初的少年，他不再關注他人死活，為了利益甚至可以將女兒當禮物送出去。

鮮花著錦，大紅染目。

那日，

十里紅妝中的女兒哭成了火燭，仿佛回首就會消融。

望著哭泣的女兒，早已心如堅冰的應生海不知怎么，竟覺得五內俱焚。

本是喜悅的眉梢也漸漸僵硬。

自己何時成了父親一般？

不！

不對，他從不是這樣自私的人！他厭惡這樣披著人皮的妖魔！

“回來！回來！”

蒼老的身軀似是重新煥發了生機，他拼了命想上前抓住女兒的手，可近在咫尺的花轎卻如天上星河般難以觸碰。

“不——！”

一聲嘶吼，少年終成少年，應生海頹然跌坐在了地上，淚水狂涌。

“不錯，你過關了。”

忽聽一聲蒼老自頂上傳來，少年淚眼婆娑的望過去，才見一白衣老道微笑的望著他。

等回望周遭，應生海發現身邊有不少如他一般失措的弟子。

“呵呵，吾宗太上已然更改了幻中之幻，這第一關考驗的，便是爾等不忘初心的堅毅。”

眾弟子一時恍然，他們這才知入門五劫已然大變，之前所謂的問道求心卻是押錯了題。

遙遙觀望此地的顧清嘴角含笑，之前他探索秘境時就發覺了這里面的漏洞，只要在任何問題面前選擇求道，那第一關第二關基本就是兒戲。

這也是大家大族們最少也能混個道童當的原因。

不過應生海所經歷的又與他人不同，顧清偷偷加了點私貨，想看看這孩子能不能勘破夢中之謎，確定他到底是不是未來的天蓬。

結果顯而易見，他成功了。

秘境中越來越多的弟子通過考驗來到第二關之前的廣場上，青音與眾長老也已跟隨而來，準備等第一關結束后為眾弟子開啟第二重考驗。

因第一關的變故，許多有恃無恐的弟子都被攔在了門外。

人壽短暫，他們顯然是再無仙緣了。

不過那秦回終究是族中佼佼，待數個時辰后終是勘破了難關。

只是與應生海不同，少年剛出幻境就噴出一口鮮血，顯然是神魂之傷虛中轉實，重創了肺腑。

跟隨而來的幾個執事見狀趕忙上前喂食丹藥，幫忙梳理傷勢。

“還要闖第二關么？”

近處的長老言辭平緩，例行公事般的詢問。

秦回狠咬牙根，艱難的點了點頭。

他若是放棄，秦家必定要顏面掃地了，他就是死在這兒也不能放棄！

正想著，他不由抬眼大量其他弟子，不想一眼就看見了當中眼圈發紅的應生海。

而應生海也沒來得及收回目光，和他看了個對眼。

與想象中的怒目而視不同，這次秦回反而面露羞赧，小心的拱了拱手。

他有些慶幸，多虧此人油鹽不進，否則此刻打臉，秦家怕是沾了孽債因果，今后想化解因果都費勁，更別提巴結了。

應生海見此也莫名松了口氣。

雖然仙宗廣浩，二者可能不會有太多交集，但這種暗中覬覦的目光實在讓人不虞。

如此日月流轉。

待一日時光悄然消逝，長老們立即操使大陣將第一關的幻境化解。

一時間五千多個弟子被大陣吐了出來，因是被動破陣，眾弟子皆是面帶迷茫，仍舊沉浸在幻境中無法自拔。

“醒來……”

神女悄然出聲，將眾人喚過神來。

“大道難尋，因果糾纏……

爾等資歷下等，仙路渺茫，今有兩路可走，一則領取靈石后與執事們回返家族，二則暫入門中成為雜役，也有些許機會接觸仙法。”

聞聽此言眾人頓如鼎沸，有的大聲嚎啕，有的卻是歸家心切。

可惜神女并無通融，只揮手止住喧鬧，讓道童們上前統計。

如此千多人領了雜役之職后，剩下的人被盡數送回了迎客峰，只等大典結束后再統一送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