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清印象里玄都法師應是位中年大叔的模樣，但等到了洪荒他才發現，除了些許不修邊幅的，稍微有點地位的仙家都不會以老朽面目示人。

就如同眼前的大羅仙，眉目清雅氣質淡然，說不上是青年還是長輩。

殿上昊天見玄都如此熟稔，心中又是一陣歡喜，他也不和顧清多敘話了，直接將兵符賜下，讓其擬好章程自去操練便可。

“事情再急也不能耽誤拜見圣人，愛卿速與法師同去罷！”

人教老爺態度曖昧，既不偏向闡截也對西方沒什么好感，若能借顧清的關系拉攏到天庭這邊，自己就不必再唯唯諾諾了。

只是還不等顧清回話，玄都便樂的拱手半叩，替他答允下來。

“那就多謝小師叔了，弟子這便與花神告退。”

見狀顧清還能說什么，只好跟著拱手謝恩，而后與玄都一齊駕云飛往了天外。

至于白塵，顧清怕它在八景宮闖禍，只好讓它獨自返回東洲。

“小師弟不必拘謹，師尊很好說話的。”

“呃……好。”

顧清沒有在意，或者說也不敢在意玄都對他的稱呼。

同在人教修行，再加上玄都身為玄門首徒，道教弟子多都會稱其一聲大師兄，故被稱作小師弟也沒什么不妥。

路途中玄都表現出了合宜的善意，既不令人驚心，也不會覺得難以高攀。

“其實師尊在狐祖去南瞻部洲時就注意到了你，只是那時候師弟的修為略有不足，心性也未經打磨。”

說到這兒玄都沉吟一聲，但他想了想還是將后半句話說了出來。

“除此之外，那時候的師弟還沒有氣運護身，過早摻和進三界爭斗只會白白丟了性命。”

顧清目光稍動，但沒怎么驚訝。

“師兄說的可是狐族和花神之位？”

修了這么多年他自然能聽懂玄都的意思，若無氣運護身，天界確是個龍潭虎穴。

凡有“坑害”圣教為其牟利的，都會變成亂臣賊子，被圣人聯手打壓。

到時“無權無勢”的天帝絕對會明哲保身，別看他現在那么熱情，若非顧清表現出了極高的利用價值，以及人教老爺這層關系，別說東洲花神了，怕是一山一水都要吝嗇。

見顧清一點就通，玄都也略微明白師尊緣何看重了。

其實他也想讓師傅多收幾個弟子，只可惜自他入門到現在八景宮仍是兩人相伴，靈禽走獸雖有不少，但比起闡截那樣熱鬧的氛圍，天外還是太過冷清了。

暗自嘆了口氣，玄都用道法護持好顧清，以免天外天的神風過于凜冽。

“師弟通透，不過好事多磨，今來入天終有大展拳腳的機會了。”

沒人會真的無欲無求，哪怕是清靜無為的老子。

隨著八景宮越來越近，玄都不再和顧清閑聊，只專心趕路。

待又穿過幾界神風，幾處庭宇，一座淡雅蒼俊，完全不似圣人道場的小院便兀自出現在了眼前。

“當真是清凈寶地。”

顧清半是恭維，半是真心的感慨一聲。

“呵呵，呆久了其實也沒什么。”玄都擺擺手，并不覺得如何。

隨著靠近，顧清感受到了一抹極玄極妙的道韻游走在天外，那種天地自然，萬物合一的意境沁潤在每一處翠柏，每一顆石子上。

或許這里的每件東西拿出去，都會是令人贊嘆的神物，哪怕是踩在腳下的沙土。

見顧清沉醉在大道感悟之中，玄都適時停下了腳步沒去打擾。

呼——

一陣清風拂過，濃密的發絲好似水中黑幕，緩游于虛空之中。

剛還在壓制的境界驀然變得寬松豁達，而平靜的本源卻在此時旋轉坍縮，將顧清的一切靈機感悟化作資糧，用來填補那莫名的空虛。

嘩——

虛空中演化出片片紅緋，它們發芽，綻放，繼而走向死亡。

一條不知蔓延何處的幽泉也已將顧清環繞當中，無有窮盡的因果之力洗刷在圓滿無漏的金仙道果上，將其推上了一個遙不可及的高度。

本還覺得稀疏平常的玄都終于不淡定了，顧師弟這是在凝練修為！？

看樣子好像還是三重以上！

“師尊果然是師尊啊……”

玄都面露正色，自巫妖以來能凝練一次修為的就已是鳳毛麟角了，沒想到小師弟竟然能凝練四次，甚至是五次！

想到這兒玄都眸子一定，這種時候他這個做師兄的可不能袖手旁觀。

他立即從懷中取出一尊玉瓶，待打開玉塞，其中晶瑩如星的泉水便如螢火般點在了黃泉之上。

之所以是點，實在是因這三光神水過于珍貴，饒是他也沒有多少富余了。

不過他剛有肉疼，院中忽地拋出了一尊寶葫蘆。

“因緣際會，這點子東西闔該他得。”

“呃，師尊！”

玄都覺得他數萬年的驚訝加在一起也沒有今日的多。

人教小輩凝修為，圣人老爺賜三光，還真是美如畫啊！

不過玄都從不是自私之輩，見小師弟突破緊要，訝然之余他趕忙接過葫蘆，并將此中神水盡數傾灑在了顧清法相上。

姑且稱作是法相罷，畢竟他也沒認出這河水到底源自何方。

嗡！

隨著神水沁入，那幽深之水猛地顫動起來，其中虛幻不可見聞的惡魂更是抓撓著想要飲下瓊漿。

可惜，吾之仙釀彼之毒藥。

接觸的瞬間他們竟被這神水融化了身軀，盡皆化作魂息被黃泉吸收。

正處在玄妙意境中的顧清猛地一震，他察覺到了黃泉的變化，但卻有些不可控。

隨著死去的惡魂越來越多，其中藏匿至深的靈寶禁制終于再次顯化，明晃晃的擺在了顧清眼前！

真是想不到，他倒在凝練修為前先將黃泉煉開了其第二重禁制，使得其中的因果之力猛然濃郁億兆，將趕超太乙的本源攪得狂躁不安。

顧不得欣喜，他只能再次沉心。

丹田中旋轉的星輪越來越快，它像是扭動了虛空，將外界一切可以吸收的東西全部吸扯過來。

生死，輪回，乃至于因果。

借著圣人道意的東風，顧清終于在此刻悟透了凝練二字的真意，在第五關破開的剎那直接踏入了第六重，達到了傳說中的極境！

散落的曼珠沙華漸漸幻作虛無，但那流淌的河水并未一齊消散，反而化作一輪星河纏繞在了顧清腦后，綻放出一朵紅蓮。

紅衣少年神目微張，瞳孔中的黑暗變得愈發幽深，似乎多看一眼就會被吸扯進去，變成黃泉中的孤魂。

“恭喜了，小師弟。”

見顧青終于無恙，玄都不自覺的松了口氣。

也不知怎么，他總感覺要是顧清出了什么差錯，自家老爺一定會罰死他的。

“呼！多謝師兄慷慨，師弟卻不知如何報答了！”

三光神水的珍貴顧清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樣重的禮實在是不好償還。

可玄都嘴角一翹，完全沒有居功。

“謝我可沒用，這都是老師的意思。”

顧清一呆，眼下修為大進激動異常，他倒是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