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益，老張！”
公交車上，張益剛登上車，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扭臉一看，原來是老同學。
“劉晨！真巧啊。”張益笑道。兩人大學是同學，還是室友，關系算相當不錯的了。
兩人走到一塊，一年沒見，都高興的很。
“你這去哪啊？出差？”劉晨問道。
“不是，就瞎轉悠唄。”
“不用上班？”
“我申請停薪留職了。”
“啊？”劉晨顯然吃了一驚，“為什么啊，你不是去計算所了嗎，算不錯的單位了吧。”
“都差不多，工資太低。我現在自己開了個店，賣電腦，就中關村那邊。”張益說道。
“好吧，也是個出路。”劉晨苦笑一聲，道：“也不知道你這路選的對不對。現在停薪留職的也不少，不過大多是去南方的，你這……”
“對不對也就那樣，至少比在單位拿死工資強。”
“算了。不說這個了，咱們下個月有同學聚會，你知道嗎？”劉晨問道。
“不知道啊，誰組織的？”
“王曉。那家伙留校了，就想讓大家聚一聚，不過夠嗆能湊齊人。”
“那肯定湊不齊啊，能去三分之一就不錯了。”畢業后跟以前不一樣，各有各的事要忙，哪那么多湊熱鬧的。
“那你去嗎？”
“我……去也成，反正沒別的事。”
兩人一路聊著，但劉晨很快到站了，只能下車。
張益突然想起了什么，連忙沖已經下車的劉晨喊道：“哎，你要是知道誰要買電腦的話，記得聯系我啊，便宜！我店在中關村，叫益元電腦。”
劉晨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揮手再見。
告別了老同學，張益看了眼站點，選擇在京城青年報社附近下了車。
走到報社門口，張益掏出一盒煙，走向門口的崗亭。
“大爺，問您個事。”張益隔著窗戶把煙遞過去：“在你們報社登廣告該找誰？”
“登廣告，那該找廣告部啊，你要登廣告啊？”
“對，我們公司是做電腦的，想登個廣告。”
“那你等著，我打個電話。”看門老頭拿起電話，打了過去。
張益看的眼熱，有電話就是方便，他那可還沒有呢。沒辦法，大哥大不好買，固定電話也不容易，有錢都辦不了。
電話打過去，沒五分鐘，一個年輕人匆匆走出了報社。
掃了眼崗亭這邊，他看向張益，道：“是你要登廣告嗎？”
“是。”張益點點頭。
“跟我來吧，細聊。”年輕人一臉的傲嬌。
“好。”張益麻溜的跟上。
這年頭正是紙媒興盛的年代，反正效益比多數單位都好得多，在這工作的當然有本錢驕傲。
跟著到了一個類似待客廳的屋子，年輕人拿了一張報紙過來，道：“我說一下廣告價格，你考慮一下。……在這登是三千，這是兩千，紙縫里是一千。”年輕人指著報紙的不同位置，向張益說明。
張益沒多猶豫，指著報紙尾頁一個還算顯眼的位置，道：“就這，兩千的。”
“好。”年輕人收起報紙，道：“錢帶了嗎？交完錢，把要登的內容留下就可以了。”
“帶了！”張益拿出一個布包，數了兩千塊遞過去。
年輕人擺擺手：“別給我。跟我來吧，我帶你去繳費。”
到了報社財務處，張益看到幾個人已經在排隊了，一問，竟然都是登報紙廣告的。
張益拍拍前邊一個拿大哥大的中年人，問道：“這位大哥，你是登什么廣告的？”
“我？我賣保健品的。小兄弟，你是做什么的？”
“我賣電腦的。”
“高科技啊！”
“什么高科技，混口飯吃罷了。你們賣保健品的才牛，賺大錢呢！”
張益倒是沒胡編亂說，整個九十年代都是保健品行業的黃金年代，好多財富榜上的人物都是做這個起家。這年代的人都單純，或者說沒見過什么世面，廣告怎么說就怎么信，也是沒轍。
“大哥，你這大哥大哪買的？”張益又問道。
“哦，我托人在特區買的，市面上壓根買不到。”中年人得意的拍拍手里的機子，道：“前前后后花了我五萬多，小兄弟，看看就得了，你可買不起。”
張益心說，買得起我也不買，跟塊磚頭似的，續航還垃圾。
從報社離開，張益繼續到處轉悠，時不時的就到人家單位那打聽哪有要買電腦的。這年代，政府部門跟事業單位才是購買電腦的大頭，而且單子大，動不動好幾百臺，想當年聯相就靠這個起家的。
回到老虎洞胡同時已經是下午五點了，在外面轉了一天，張益也沒什么收獲，只能算混了個臉熟。
去飯店買了幾道菜，張益就著饅頭吃的時候，幾輛自行車停在了門口，計算所的幾個同事下班來了。
“來的挺巧，來，吃完飯再干吧。”張益招呼道。
幾人也不客氣，停了車子就聚過來，拿筷子的拿筷子，洗手的洗手。他們為了早點來，都沒吃飯過來的，當然，也是知道張益會準備好菜，而且必然有肉，就存著蹭飯的心思呢。
“嘿，都吃著呢，給我留了一份沒？”李忠林回來了。
“想吃自己拿筷子去，我買的多著呢。”張益指了指廚房。
吃完飯，幾人依舊是各自忙著組裝電腦，張益橫豎也是沒事，也跟著加入其中。
他們現在一晚上能組裝七到八臺電腦，完全能滿足第二天的銷售。張益已經在考慮著再增加幾個人，把規模繼續擴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幾人正在西廂房忙碌著，突然聽到有人敲門。張益站起來，過去開門。
門剛打開，一把手電就懟到了臉上，照的張益睜不開眼。
“例行檢查，不要動。”
張益心里一驚，勉強睜開眼，才發現來的竟然都是警察。他心里卻松了口氣，他自問沒做過什么違法的事，想來是有什么誤會。
警察帶著張益來到院子里，然后直奔亮著燈的西廂房。
“屋里是做什么的？”為首的一位警察問道。
“組裝電腦的，我在中關村有店。警察同志，有什么問題嗎？”
“有人舉報你們做違法勾當，我們是例行檢查。”說著話，李忠林他們也出了屋子，一臉的懵。
“警察同志，我們真的是正經生意，有營業執照的。”張益解釋道。
“那為什么只晚上開工？”
“因為他們幾個都是兼職，我們都是計算所的職工，白天要上班的。對了！”張益連忙朝李忠林幾人指了指：“證件帶了嗎？讓他們看看。”
看完證件，事情就清清楚楚，再沒有可疑慮的了。
“抱歉，我們也是例行公事，誤會你們了。”為首的警察有些不自在，本來是抓違法犯罪的，結果人家是正當生意，這事鬧的。
“理解，理解！”張益就坡下驢，連忙說道。
“以后有事可以聯系我們。我們走了，再見！”
“一定，一定！”
送走了幾個警察，張益回到院子里，看著幾人，背后一陣冷汗，都不禁打了個寒戰。
“行了，都回去繼續干活吧。”張益揚了揚手，招呼幾人回屋。
他提著暖壺，幫幾人一人倒了杯熱茶，這就算壓驚了。
工作繼續，幾人頭頂的白熾燈閃著淡黃色的光線，寧靜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