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益的地攤生意依然紅火，第二天的收益跟第一天基本持平，又是三百多進賬。之后的幾天也差不多，等五天的廟會結束，他已經入手了一千五百多。
還剩五百多的缺口，但春節假期已經結束，張益只好請假去繼續擺了兩天攤，這才算補齊了。
“喂，張主任啊，你還記得我嗎？計算所的小張，前些天去你們廠調研的那個。”郵電局，張益正拿著話筒打電話，對面是滬市無線電廠的。
“對對對，我有個事想麻煩你，我們計算所有個項目，需要采買電腦零部件，我現在負責這事。你看看能不能幫幫忙，你們廠不是生產主板的嗎，我想訂購一套，你報一下價格跟地址，我這兩天就郵購，好，好的！那就太謝謝你了。”
掛斷了電話，張益松了口氣，然后按著抄錄的聯系方式，繼續往下一家打電話。這樣打電話效率是低了些，但他就一個人單打獨斗，不這樣也沒別的辦法。
好不容易打完電話，電話費一算，花了他整整五十塊，嚇人。
回到單位，張益剛坐下，旁邊一個瘦高個年輕人就湊了過來。
“張益，你聽說了沒，咱單位的孫工前兩天也停薪留職了。”
這人叫李忠林，京城理工大學畢業，跟張益都是去年進的計算所，因為年紀相仿，倆人平常走的挺近。
“那不挺正常嗎，咱這計算所沒啥前途，還有的是苦日子過呢。”
“說的也是。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樣，你覺得呢？”
“沒看報紙嗎，我看風向還是要加大改革力度。投機倒把早晚要取消，到時候誰能掙錢誰是爺。”
“我覺得也是這么回事。”李忠林說道：“可惜，咱這也不知道干什么啊。“
張益心中微動，道：“我倒是有個想法。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李忠林來了興趣，道：“什么想法？”
“咱本行，賣電腦啊。”
“賣電腦？聯相不就是賣電腦的嗎，但他們賣的是進口貨，咱們沒代理權啊，怎么，你能找到門路？”
“不是，我的意思是自己組裝。”
“什么！？自己組裝，你開什么玩笑。”
“怎么就開玩笑了。”張益瞥了他一眼，道：“如果給你所有零件，你連這都不能組裝起來？那你這水平也太水了。”
“零件齊全，那當然沒問題，可……你有辦法？”
張益微微點頭，道：“我有把握，這事八成能成。”
……
半個月后，張益訂購的零部件陸續的到貨。
因為都是正規廠家，還跟人家負責人認識，東西倒是沒什么問題，整個過程也挺順利。每到一個零部件，張益就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勾銷一個對應零部件。
不過他很快意識到，最麻煩的還不是那些精密的電子元器件，而是外殼。因為其他零件都是現成的，只有外殼不成，這個得定做。沒辦法，他只得聯系津市電視機廠，搬出單位的招牌，把圖紙郵寄過去，讓對方替自己定做一個外殼。
就這么過了一個月，所有的零件總算都湊齊了，七零八落的在宿舍堆了一麻袋。
趁著周末假期，張益一個人躲在宿舍，花了大半天時間，總算是把電腦組裝起來了。
看著面前新鮮出爐的電腦，張益忙不迭的扯著電插頭，摁在了電源插座上。
操作系統是買的微軟操作系統，很快，屏幕亮了起來，顯出了微軟的圖標。接著畫面一轉，電腦桌面顯示出來。
張益猛地一揮拳，成了！
……
第二天，中關村。
中關村最初起源自八十年代初的電子一條街，八八年的時候成了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因為背靠一眾名牌大學，之后的發展堪稱一日千里。
現在才九零年，中關村這邊營業額過億的企業就有好幾家，過千萬的也能數一串。
張益早早的就趕了過來，沒往別處去，徑直去了聯相公司門店。
這會的聯相已經不再代理IBM電腦了，改為代理AST，一年的營業收入過億，在中關村這邊也算有名有姓的存在。
這會正是初春，天氣微寒，張益穿著黃色立領毛衣，哆哆嗦嗦的倚著自行車，在聯相電腦門店外左顧右盼。
來這的不是買電腦就是買漢卡，或者電腦配件，總之都跟電腦有關。張益之所以來這，當然是為了找客戶。
等了沒一會，張益就看到一個中年人提著包從店里離開，他連忙湊過去。
“同志，是來買電腦嗎？”張益問道。
那人打量了張益一眼，道：“有事？”
“我是計算所的員工。”張益拿出證件讓對方看了看。“我那有一臺電腦，全新的，是我們自己組裝的，價格便宜得很，只要九千塊。你想買嗎？”
“自己組裝的，……靠譜嗎？“中年人有些猶豫，但顯然又對低廉的價格相當感興趣。
“你這話說的，我是計算所的，研究的都是大型電腦，做這樣的個人電腦小菜一碟。實話跟你說，我們也是單位效益不好，我這才想辦法賺點錢的。“
“那，電腦你帶了嗎？“中年人問道。
“那么大的電腦我怎么帶。這樣，你跟我去一趟我宿舍，要不要看了再說。“
“好。“
兩人騎著車，張益帶他往計算所去。路上兩人邊走邊聊，問了才知道，中年人是開公司的，買電腦是為了辦公用，順便撐面子。
到了地方，張益又領著去了宿舍。電腦就擺在桌子上，張益打開電源，為中年人演示了一番，確定是沒問題的。
“看著還不錯，就是這價格，能不能再便宜些？“中年人問道。
張益連連搖頭：“這又不是買菜，哪能說便宜就便宜。再說了，這價格已經很低了，不然你上哪找這樣便宜的電腦？”
中年人猶豫片刻，還是一咬牙，打開包，道：“那就這價格了，先說好了，要是機子有問題我可來找你。”
“這你放心，我單位在這呢，跑不了，有問題盡管來找我。”
中年人拿出一疊百元大鈔，遞給張益：“九千，一分不少，你數數吧。”
張益數了一遍，沒錯。他這才伸出手，笑道：“合作愉快。”
兩人握了握手，中年人抱著電腦離開了。
送走了中年人，張益坐在椅子上，看著手里的錢。只這一臺電腦，他就賺了整整六千塊。
咂咂嘴，還真是暴利啊。
他再次真切地意識到，這個年代對創業者意味著什么，說是遍地機會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