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若真是這樣,那這令牌又該怎么解釋呢?”
楊铦望著黑色令牌上那大大的“推”字,又陷入了自我懷疑,宛如拼圖拼到最后發現少一塊。
當然,被人陷害是確定的,可問題是,在人證物證動機一切都有的情況下,往自己懷里塞這塊令牌,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一旁的張九齡被楊憲搖的有點頭暈,但事情總算聽明白了,不知為何,很想幸災樂禍。
“敢情你是打了王潛,怪不得要被裴衡親自押送到這里,還真是捅破天了呢!”
楊铦嘴角一撇:
“你知道不是我的。”
“證據呢?”
張九齡伸出手道:
“就憑你這幾句話和這塊令牌,就能為自己辯駁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大理寺若沒有掌握人證物證,壽王妃的弟弟,誰敢捉拿?”
突然間有點泄氣,早知如此就不得知真相了,要真是自己打了王潛,坐牢也就坐了,不是的話,特么的,晦氣!
不對,就算自己真打了,那也不是自己打的啊,麻蛋,一樣晦氣!
“陛下的旨意,怪不了大理寺?!?
楊铦席地而坐,一只手托著下巴,一只手拿著令牌,雙眼一陣盯~~
看得張九齡心情莫名激動,蒼天饒過誰?
“這么說還真是相逢何必曾相識,你看,你是被陛下關進來的,老夫也是,同是天涯淪落人啊楊铦!”
楊铦無語的翻了翻白眼:
“你還是那個張九齡嗎?”
張九齡坐在地上,再度揚起微笑:
“說實話,如果因為你,文武百官可以阻止陛下冊封你姐,那老夫還真是喜聞樂見。你也該感到開心不是嗎?”
楊铦眉毛一挑,不明白此話何意:
“我都被人陷害了我還要感到開心?”
“犧牲一個人,成全大家,你姐姐要真是被陛下行了冊封,天下人會如何看待你們楊家呢?”
張九齡臉上笑著,可語氣卻逐漸變得凝重:
“就像你剛才說的,我們這些老頑固,總是喜歡把過錯歸結到女人身上,可這就是現實啊!”
“你可以改變老夫一個人,難道還能改變全天下?千夫所指,是注定的,而且還會被青史銘記,被后世之人唾棄,除非這件事沒有發生?!?
字字誅心!
可惜楊铦是無感的,要是原來那個大冤種,聽到這句話或許還會痛哭流涕,在牢房里伸手抓天,伴著《一剪梅》的BGM嘶吼著不,但眼下這位嘛——
“說得很好,下次別說了。”
“嗯?”
張九齡面色一怔,事情又一次超出了他的預料。
“你覺得老夫說的不對?”
楊铦毫不猶豫道:
“當然不對,我為什么要犧牲我自己?玉環姐也好,其他人也好,其實跟我沒多大關系呀!”
這話過于驚世駭俗,但楊铦卻說的風淡云輕,搞得張九齡都以為自己錯了。
“她們……不是你的家人嗎?”
楊铦也不能說她們不是,也不能解釋自己的家人按照年份,十八輩祖宗還沒有出生,只能道:
“我,還是個孩子啊!”
這種解釋,張九齡只能說楊铦足夠不要臉,但正因為此,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了。
兩人就此無話,一個坐在矮桌前,挺胸抬頭提筆練字,一個趴在地上,雙手托著下巴盯著令牌。
大牢也總算安靜下來!
只是不知道為何,張九齡今天的字練得著實不咋地,視線和心神,總是有意無意的朝著楊铦移去。
所以說習慣很可怕,楊铦之前咋咋乎乎,嘴上沒個把門的,把張九齡煩得要死,現如今,太安靜了反而不適應了!
就連吃午飯和晚飯的時候,楊铦都沒有發出丁點聲響,一直在看著那塊令牌。
張九齡自是知道楊铦在想什么,仔細想想,令牌的出現的確不合理。
難道是為了給楊铦痛擊王潛安上一個大罪?比如反李唐復武周這樣的。
可這個罪名實在過大,大的根本不現實,也毫無邏輯。
況且來俊臣就是死在武則天手里,他手下的推事院,恩怨早已兩清,何況一幫無賴就算聚在一起又能干嘛?
這樣想著,時間過得很快,天色也很快漆黑下來,可當張九齡掌上燈以后,赫然發現大半天時間愣是沒寫完一個字。
而饒是這個字,也居然是個“楊”字!
大唐最杰出的宰相之一,盯了這個字許久,一旁的楊铦,則依舊盯著那塊令牌,跟魔怔了一樣。
可楊铦并不知道的是,這一夜,張九齡一直在看著他,在月光和燭火的照耀下,老頭的眼神竟比這些都要明亮!
于是第二天,一老一少就這樣頂著熊貓眼相互對望。
“你沒睡呀?”
“你不也沒睡嗎?”
楊铦腦袋一耷拉,站起來的那一刻,全身上下的關節都在噼啪作響,手中的令牌恨不得給它熔了。
“想不出來,真的想不出來!”
楊铦有點絕望,大腦卻一片空白,哪怕給點記憶也好呀!
張九齡也沒想出來,但吃過的鹽到底比楊铦多一些,帶著滿身熬夜的疲憊,緩緩道:
“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想出來了,又如何證明呢?到底還是要證據的,不然的話,就算陛下答應,裴衡答應,老夫那些同僚也不會愿意的。”
楊铦雙手托著下巴,又恢復了昨天的姿勢,盯著令牌道:
“這個無妨?!?
“這怎么無妨?”
張九齡眉頭緊皺,有點生氣的看著楊铦道:
“難道你以為就憑壽王妃,便能讓所有人相信你的話?不錯,陛下是天子,是一國之君,但如果你以為陛下會為了你,利用自己的君權強逼文武百官不糾結此事,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
楊铦低著的頭壓根不抬,只是擺手道:
“放心,我有證據?!?
“哦?”
這屬實令張九齡沒想到,很想開口相問,但不知為何,卻沒有問出口。
“那就好?!?
“哎,不對啊老張?!?
楊铦突然抬起頭,有點疑惑的看著張九齡:
“你跟我不是一伙的呀,為什么要提醒我?昨天不是很希望犧牲我一個人,成全大家嗎?”
張九齡嘴角一勾,微笑的看著楊铦道:
“你不還是個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