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修說著，他平靜的給這些荒原中最底層的人們畫一張大餅，并不需要過多的言辭修飾和情感，畢竟他們沒有任何其他的選擇了，不是嗎？

聽到蘇修的宣言，答娜感覺自己被一道雷霆擊中了。

作為之前在人類之中地位相對較高的家庭出身的孩子，作為吸血鬼們在這片土地上的向導，比起那些連名字都沒有的愚民，她認得一些字，讀過一些書。

也正因此，她的視野更為廣闊，吸血鬼對待人類的輕蔑和殘暴則更能令她感受到因自身的弱小而憤怒和無力。

她清楚的記得自己的父親，他在作侍從的時候伺候那些大人物時僅僅因為打了個瞌睡，一個不小心淪落到了多么可悲的下場。

他被安排進礦洞中，同他那些不幸的同族一起勞作，以作為對他的羞辱和懲罰。

肉體的痛苦和精神的壓力，為了不牽連到家人，他用一塊下礦時藏在袖口的磨尖的碎石了結了自己。

而等到半個月后，母親帶著自己，賣掉了所有的東西，向那些吸血鬼們祈求，最后得到的只剩下半截被啃食了一半的手臂。

據說他死的那天晚上就被守夜的吸血鬼們分食了，連骨頭都被喂給了礦場看門的獵犬。

這是不公正的，至少在那些血族們制定的法律中，是不公正的行為和謀殺。

但顯然，血族們那公正的法律顯然在人類的身上并不起效。

人類永遠不受保護……因為人類沒有力量，這本來已是定理。

但今天，本已絕望的答娜卻親眼看著這個定理在她的眼前被打破。

那個金色的身影，自己則是第一個發現他的人類。

是的，人類可以擁有力量，弱小不過是謊言。

并且，人類還可以建立起像吸血鬼們那樣的國家機器，軍隊，官僚，法庭去保護自己的同胞和人民，去保護屬于人類的正義。

“人類萬歲……”

她熱淚盈眶，她毫不猶豫的跪倒在了地上，向著蘇修宣誓效忠。

緊接著，是那些因為躲避了淪為奴隸和血庫的人們，他們同樣躲避了即將到來死亡和苦難，同樣高聲的呼喊著。

最后是那些吸血鬼的仆從們，他們一來不像答娜那樣因為經歷而對吸血鬼們充滿了仇恨。

更不像那些從荒原抓來的野人們那樣，除了一條命之外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東西。

他們甚至大多數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原始部落混亂的群婚和亂交是野人們特有的繁衍方式，遷徙，繁衍是他們短暫生命的全部。

但這些血族的仆人們不一樣，他們居住在血族們為他們劃定的特定區域，有自己的財產，房子，土地，家庭，妻子和孩子。

吸血鬼們保護他們，不受野獸的侵襲。

雖然生活不算很如意，但比起那些風餐露宿，與野獸為伍，連家庭的觀念都沒有的野人們而言，過的還算安穩。

也正因此，他們對于蘇修的提議并沒有什么熱烈的反應。

人數差不多夠了。

蘇修估計著。

底下這些家伙們的反應都被蘇修看在眼里。

一些人臉上的不情愿同樣被他收入了眼底。

蘇修并不在意，一場運動中總會摻雜著不同訴求和利益的勢力，還有懷揣著各種各樣觀點的個體。

蘇修并不強求，因為這毫無意義。

人們同樣發現了在他們之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同類，這令剛剛看到了希望的他們感動既不安又憤怒。

“你們確定要留下嗎？”

蘇修在那些即將被引燃的對抗之火徹底爆發前，沖著那些依然猶豫不決的人們問到。

“是的，大人，我們有家人，朋友，父母，孩子……他們都在這里，在這里生存，我的心無法允許我只為追求個人的解脫而離他們而去，不顧他們陷入苦難之中。”

一個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茍的中年從人群中走出來，說道。

他的語氣謙卑而恭敬，絲毫不敢直視蘇修的身影。

“那好……”

蘇修點了點頭。

這個回應的迅速令他有些驚訝，他小心點抬頭，試圖分析蘇修臉上的表情。

但感受到蘇修的目光，他將頭重新深深的低了下去。

“你可以帶著剩下的人離開，但有件事情，需要你傳達給那些吸血鬼們……”

蘇修的面容嚴肅而又威嚴。

“這只是暫時的離開，并不是失敗的潰退，終有一日，失鄉者將帶著霹靂與天火重新回到這片土地上，一切罪惡將得到重新清算，無論是王庭還是血族本身……而我已接受了始祖的盟約，暴虐之君定要被從世間抹去。”

就像傳說中的始祖降下他的旨意，列王以古老的誓言重組王庭那樣嗎？

答娜想到她曾在血族的歷史書上看到的那些故事……

如果蘇修能聽得她的心聲的話，必然會給予肯定的回答。

是的，始祖，比如說自己眼前這位。

“這就是你準備發展的眷屬嗎？或者說，你還有別的想法……”

那個虛幻身影坐在蘇修的身旁，對著蘇修身旁的圣吉列娜和這些人類投以審視的目光，圣吉列娜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她不安的扭動著身子，抓緊了蘇修的手。

“看來你并不吃驚，或者說，你并不想要阻止我——”

蘇修同樣以他的方式，以靈能回應道。

“為什么要阻止，一個新的分支，將極大的壯大血族的存在。”

始祖的聲音帶著僵死的玩味。

“哪怕他們存在的目的是毀滅血族的王庭？”

“又能怎樣呢？”

始祖的目光掃視著圣吉列娜，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同蘇修身上的一樣，和自己同源的氣息。

看來這個后裔的行動很快。

他說道。

“對于我們而言，如果你能勝利，不過又是一場千年前毀滅了元老院的背誓之戰，只不過，這次毀滅的是上一次戰爭的勝利者罷了……強者戰勝弱者，新的取代舊的，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在你們人類眼中不可戰勝的王庭也不過是血族漫長歷史中一段小小的插曲罷了——或許連小插曲都算不上——對一個政權而言，失敗和崩潰是必然的事情，不過是能撐多久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