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jīng)是晚上了，但市局刑偵支隊絲毫沒有下班的意思。

枯坐在審訊室里的洪振，雖然精神上受到了很大壓力，但物質(zhì)上的待遇和審問他的警察是一樣的——一起吃食堂的盒飯。

許戈剛打開飯盒扒了兩口飯，手機就響了，“賀平”兩個字在屏幕上閃爍著，他不由精神一振：“有進展了？”

“是的。”賀平的語氣中透著疲憊與興奮，“謝羽佳比我們想象得要配合，據(jù)她說，洪振為人十分小心謹慎，從來不在外人面前說起他的發(fā)家史。不過，他有一個堂弟叫洪濤，打小就跟著他混，曾有一次喝醉酒后吹噓，洪振早年間曾欠了一屁股債，被追債人逼得很緊，但后來債主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這筆債自然也不了了之。之后，洪振得了圈內(nèi)一位大佬的青眼，這才開始發(fā)跡。”

許戈“噢”了一聲，這個莫名其妙消失的債主八成是被洪振弄死了，而正是他的這股“狠勁”令他得到了宋展的青睞。

賀平又道：“許隊，謝羽佳告訴了我們幾個洪濤經(jīng)常出沒的地點，我和小喬正打算去排查一下。”

“將地點共享給陳岸，我讓外勤二組和你們一同行動，這樣效率更高。”

“好的。”

……

最后一縷光輝沉入地平線的時候，秦濯和龐雪淺終于在山上找到了一座還有人煙的村子，兩個人都松了口氣，至少不用露宿山林了。

秦濯說話的語氣都變得輕快了不少：“我們來的時候山腳下還看見了不少村子，沒想到上了山，遇到的都是空村。”

龐雪淺“嗯”了一聲：“住在山上生活不便，村民早都搬進城里了吧，就是山腳下的村子，估計也沒多少年輕人了。”

秦濯點頭：“這倒也是。”

越野車亮著大燈緩緩靠近村落，還沒進村口，便有狗大聲地吠起來，轉(zhuǎn)瞬間犬吠聲連成一片，此起彼伏，如浪潮般闖入耳中。

秦濯奇道：“這村子養(yǎng)了這么多狗么？”

靠近村口的幾戶人家已經(jīng)有人開門出來察看了，一名男青年走到車旁，敲了敲車窗玻璃。

秦濯降下車窗，便聽那男子操著一口本地方言道：“你們是干嘛的？”

秦濯笑道：“我們是驢友，一不小心在山上迷路了，轉(zhuǎn)悠半天才找到個村子，能不能借宿一晚？”

男青年“噢”了一聲，倒沒有見怪：“那你們?nèi)フ掖彘L，讓他給你們安排。”他抬起手指了指方向，“往前開一百米，右拐，左手邊第二棟白房子就是村長家。”

男青年說完便退到路邊，秦濯道了聲謝，用眼神示意龐雪淺開車。

龐雪淺一邊緩緩起步，一邊關(guān)上車窗，待車窗完全合攏后，她才壓低聲音問了一句：“我們真要在這里借宿么？”

“難道你想在山林里過夜？”

龐警官皺眉：“我總覺得這個村子怪怪的。”

秦濯笑了一下：“如果真有問題，那說明我們來對了。”

按照那青年的指示，二人很快找到所謂的村長家，二層小樓前的空地上正有一名大爺模樣的人坐在那兒納涼。他聽見汽車的聲音，抬起眼皮看了看，又很快將目光收回去。

秦濯端著一張笑臉，揚聲道：“大爺，請問這是村長家么？”

大爺又將頭抬起來：“是啊，我就是村長。”他打量了一番車，又打量了一番人，“你們是來旅游的？迷路了？”

秦濯笑容微斂，作出尷尬的模樣：“是啊，村長，能不能借宿一晚，我們可以付錢的。”

村長嘆了口氣：“付錢就算了，誰出門在外還沒個難處。車就停院子里，二樓有客房，明天天亮我讓村里的年輕人送你們下山。”

秦濯立刻滿臉驚喜：“真是太謝謝您了！”

村長搖搖頭，似乎不理解為什么總有城里人往山上跑：“我們村每年都能遇到迷路的人，噢，按你們的說法叫驢友，真是吃飽了沒事干……”

他顯然被不速之客打擾了乘涼的雅興，徑直轉(zhuǎn)身回屋。他這一動作，秦濯二人才發(fā)現(xiàn)這位村長似乎不良于行，只能以輪椅代步。

龐雪淺在院中停好車，進屋一看，秦濯已經(jīng)又和村長聊上了。

這棟二層小樓外面看起來不顯，里面的裝修倒是挺現(xiàn)代化的。她環(huán)視了一圈屋內(nèi)的陳設(shè)，又將目光落在村長身上。

方才在外面燈光昏暗看不清楚，她這才發(fā)現(xiàn)村長看起來相當年輕，一頭短發(fā)黑油油的，只有鬢邊有些許銀絲，瞧著白頭發(fā)還沒有秦濯多呢！

他坐在輪椅上，上半身穿著短袖，腿上卻蓋了一層略厚的毛毯，將下半身完全遮住了，看起來有幾分怪異。

以秦濯的情商，只要他愿意，可以和任何人相談甚歡，村長自然也不例外。

秦濯此刻正在關(guān)心他的腿腳，村長對此并不避諱，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腿：“年輕時摔過一跤，沒有養(yǎng)好，上了年紀后便常常疼痛難忍，前兩年連走路都不大方便了，我就干脆坐了輪椅。”

秦濯驚訝道：“您看起來很年輕啊！”

村長笑呵呵：“不年輕啦，我都六十五了。”

“您看起來頂多五十出頭。”

村長笑容更盛：“小伙子，你嘴真甜哪！”

“家里就您一個人住嗎？”

村長點點頭：“是啊，老伴進城去帶孫子了。”他似乎不愿談起家事，轉(zhuǎn)移話題，“你們都累了吧，客房在二樓，我定期請人來打掃的，還算干凈。”

秦濯再次道謝，拉著龐雪淺上了二樓。

一進客房，龐雪淺立刻將門反鎖，地毯式搜索了一遍，微微松了口氣：“沒有竊聽器和攝像頭。”

秦濯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這村子確實有些古怪，叫什么來著……”

他打開地圖搜索了一下，旋即又關(guān)上了，苦笑道：“信號也太差了。”

龐雪淺點頭：“在山上信號差也難怪。這村子應(yīng)該叫‘黑石村’，進村的時候，我瞄了一眼路牌。”

“我現(xiàn)在有點不好的預(yù)感。”秦濯隱隱有些后悔，今天不應(yīng)該如此沖動，“不管怎么說，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

“好。”龐雪淺從背包里翻出一袋壓縮餅干和一瓶礦泉水扔給秦濯。雖然這東西很難吃，但兩個人都沒有去村子里覓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