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瑰指導(dǎo)司機走了小路，搶在許戈前面到了長寧路。

時間尚早，天天飯館還沒有開門。傅斯瑰先去一旁的早餐車上買了杯豆?jié){，像是無事可做的閑人一般，立在天天飯館門口開始喝豆?jié){。

她一直到喝光了一杯豆?jié){后，才似是站累了一般挪動了一下，將手中的空杯扔進了垃圾桶。

她在長寧路上散了一會兒步，狀若無意般拐進了一條小胡同——這是一條死路。

身后似乎綴上了一條陰影，她唇角微勾，左手在口袋中摸到了尚未鎖屏的手機，點擊發(fā)送。

下一刻，那道陰影籠罩了她。

“別動！”那人在她耳邊低低威脅。

傅斯瑰察覺到后腰處被一個硬物抵住，即使隔著衣物，也能感到從其上傳來的寒意。

她不覺得意外，也并沒有露出畏懼的神色，反而從容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敢來了。”

那人挾持著她向小巷深處走去，傅斯瑰一邊走一邊漫不經(jīng)心道：“哦對了，你沒有殺得了常夢，反而錯殺了她的室友，有何感想？”

那人嗤笑一聲：“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看中的獵物。”

“可是現(xiàn)在常夢安安全全地待在市局里。”

那人惡狠狠道：“那就用你來換她！”

傅斯瑰輕笑出聲，微微搖了搖頭，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警方不會同意的。”

“我覺得你應(yīng)該比她要值錢一些。”

傅斯瑰嘆了口氣：“人的價值不是這樣衡量的。”

前方出現(xiàn)了一堵高墻，沒路了。

傅斯瑰轉(zhuǎn)過身來，終于看清了那人隱藏在兜帽下的面容——倒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只除了一雙充滿陰鷙與瘋狂的眼睛。

那人沒有在意她的舉動，畢竟在他看來傅斯瑰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即使警察立刻神兵天降，也足夠他劃破她脆弱美麗的脖頸。

傅斯瑰眼前的人臉與她曾瞥見過的人合二為一，她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猓骸拔覒?yīng)該不符合你挑選獵物的標準吧？你為什么會盯上我？”

“誰讓你與那些警察是一伙的？我無比討厭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女人！”

“你應(yīng)該見過我兩次。第一次是在水巷，你半夜重回案發(fā)現(xiàn)場，是想欣賞自己的杰作么？第二次則是在天天飯館附近，你與工友吃完飯，正撞見我們來此問話。”

“不過，你知道我是什么時候見過你的么？”傅斯瑰緊緊盯住他的雙眼，露出一絲冰冷的微笑，“就是那天在天天飯館附近，我感受到了你的注視，只是當時你隱藏在人群之中，我沒能將你找出來。”

“也是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你已經(jīng)盯上我了。”

那人瞳孔微縮，忽然從心底升起一陣徹骨的寒意。

……

許戈憑借著高超的駕駛技術(shù)，硬生生地將陸地巡洋艦停在了長寧路上的小診所門口，還未來得及下車，手機震動兩下，彈出來一條消息。

他在百忙之中瞄了一眼，登時僵住了。

消息發(fā)送人是傅斯瑰，只有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長寧路天天飯館。”

許戈握著手機，忽然一陣不祥的預(yù)感襲上心頭——傅教授怎么會突然點出這個地點？她甚至都還不知道徐雷的身份！該不會……

孟圓車門都推開了，見許戈一副石化的模樣，不由問道：“許隊，您怎么了？”

“天天飯館！”他甩下這四個字，宛如一頭獵豹一般閃電般地竄下了車，一陣風(fēng)似的跑遠了。

孟圓愣在原地好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坐上駕駛座，把車倒出來，抬頭一看前方，得，又堵了。

難怪許隊長腳踩風(fēng)火輪似的飛奔而去。

診所和天天飯館雖然都在長寧路上，但一個在東頭，一個在西頭，中間還隔著好幾百米。

許戈一路狂奔過去，肺都快跑炸了。等他跑到天天飯館門口，一邊喘氣，一邊在四周搜尋，卻完全不見傅斯瑰的身影。

他摸出手機給傅斯瑰打電話，剛剛撥出去，只聽不遠處忽然傳來“砰——”的一聲。

這聲音混雜在車水馬龍中并不明顯，也沒有引起路人的注意，但聽在許戈的耳中，卻在一瞬間凝滯了他全身的血液。

他聽得清清楚楚，這聲音——身為刑警的他再熟悉不過，這是槍聲！而且，是經(jīng)過消音處理的槍聲！

事態(tài)緊急，許戈反而冷靜下來，這里是鬧市區(qū)，若是槍手受到刺激，胡亂開槍，后果不堪設(shè)想！

他一邊將訊息傳遞回警隊，一邊慢慢地向槍響的地方靠近。

他一只手放在后腰上，握住了槍托，手指靈巧地一動打開了保險——若是遇到險情，他可以在0.1秒內(nèi)拔槍射擊。

繞過左前方一家棚子搭出來的水果店，許戈瞥見了隱藏在其后的胡同口，貼著墻根蹭過去輕輕一望，眼前的景象令他高高吊起的心落回了一半。

這條一眼就能看見頭的死胡同里，傅斯瑰正立在盡頭，仰著頭觀察面前的高墻。

在她的腳邊躺著一具新鮮的尸體。

許戈握著槍慢慢靠近：“傅教授？”

傅斯瑰聽見聲音轉(zhuǎn)過身來，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你來得太遲了。”

復(fù)雜的心緒涌上心頭，許戈一時失語，但對搭檔安危的關(guān)心戰(zhàn)勝了一切：“你沒事吧？”

“我沒事。”傅斯瑰知道他想問什么，目光落在地上的尸體，“他死了。”又看向身后的高墻，“兇手自墻頭射擊，已經(jīng)逃逸。”

許戈看向高墻，又轉(zhuǎn)向傅斯瑰。

傅斯瑰看出了他眼中的遲疑，綻開一個笑容：“你去追吧，我不會再有危險了。”

許戈看著她，鄭重地點了點頭：“小孟他們馬上就到。”

然后現(xiàn)場給傅教授表演了一個徒手爬墻。

三米高的圍墻在許隊長面前仿佛幼稚園的玩具爬欄，他宛如一頭身手敏捷的猿猴，借著90度的墻角，三兩下攀了上去，隨即消失在墻的另一邊。

胡同里又只剩下傅斯瑰和一具尸體，她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地上的死尸，輕聲道：“你猜我為什么會以身涉險？”

死者雙目圓瞪，已經(jīng)無法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