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上來了？”泰勒首先發話，瞬間站起來指著那不該在這里的老頭。

在臺上的秘書長艾美·佩克與蘇格拉底站在一起，近的好像是在庇護他一樣，艾美冷冷的看著弗蘭德里克·泰勒的臉說：

“當面壁者的所作所為不符合面壁計劃法案的時候，我們有理由廢除其面壁者的身份。”

“‘蘇格拉底’先生雖然是屬于ETO的一員，但他現在所做的是揭露面壁者惡行的事情，我們接受了他希望當面對峙的請求。”

泰勒還想說什么，但謝銀星平靜的微起身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先坐下。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破壁人破壁的事情。

泰勒只好坐下，但看起來好像心里窩火的很，蘇格拉底看著謝銀星現在才三十多歲的模樣冷笑道：

“謝銀星先生，我們終于見面了。”

“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想著你，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被破壁時的絕望。”

相比其他兩位面壁者都心臟狂跳的擔心看著謝銀星，反而謝銀星卻是很淡定的環顧四周回答：

“那讓你失望了，因為不管破壁結果如何，我都絕對不會如此失態的。”

這一回答和神情讓其他兩位面壁者都感到吃驚，別人不知道被破壁的恐懼和害怕，但他們知道。

他們曾無數次在黑夜里孤獨的恐懼著自己的計謀被看穿，擔心著自己不能盡到守護人類的責任，人們會怎么看待自己？自己又該如何面對自己的良心？

有這樣冷靜豁達的感受，謝銀星真是一位具備優良面壁者品質的人啊……兩人想著。

蘇格拉底冷冷一笑，對著謝銀星說：

“希望如此。”

接著，他接過一個在后面的人的手中手杖，向前走了幾步，和謝銀星四目相對。

“我首先簡敘您在得到面壁者身份后對外界的所作所為：利用手中資金掌握了‘他山’計劃所有權力，并大力發展您想要的科學技術，您的想法和對外的計劃和面壁者比爾·希恩斯非常相似——推進人類整體的進步發展，從腦插技術、太空氣球技術、人造糧食技術等可以輕而易舉的看出。”

主對我說過，蘇格拉底想著。

還記得那個秋日的落日時分，主和他展開了一場對話。

當然，是他主動提出的。

“主，您對謝銀星選擇的科技方向如何表示？”蘇格拉底恭敬的對著面前空無一物的區域詢問道，但他知道主就在那里。

一顆三維球體慢慢顯現在他的眼前，上面開始浮現一段血紅色的數碼字。

光在真空中1/299792458秒的時間間隔內所行進路程的長度可以作為一米的判斷基準，在七大SI基本單位中，唯一一個仍然使用實物定義的國際單位是千克。如果要把三角形、正方形、圓形也要有基準的話，智子圓的程度甚至可以作為聯合政府的球弧度判斷基準，三體人在這里不經意間露出科技一角便已經表現出其文明技術無比先進的狂妄。

“面壁者謝銀星選擇的技術方向，大多都是很有前瞻性的或者見效快的，但這不是關鍵的，他選擇的東西，都是很正確的科技方向，強互作用力材料的出現打亂了我們第一艦隊的計劃。”

“主，謝銀星真的有那么可怕嗎？居然讓您覺得他是比羅輯只差一點的危險人物。”

“是直覺。”

“直覺？主，直覺的本質是無意識，而且是復雜的無意識形成的意識，不值得信任。”蘇格拉底好心提醒。

“我們甚至覺得，他是某個高科技文明的代言人，他做的某些事情太對，少走了很多彎路，人類世界發展的速度原本就不正常，這讓三體文明平穩發展的眾人感到一種莫名恐懼。”

有些事情，主不想告訴蘇格拉底，因為害怕ETO把這些信息還是暴露出去。

在謝銀星以為自己要死的那一刻，鄭重的說要記住曲率驅動那種堅定不移的表情，讓人感覺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樣：他還篤定了無工質火箭的發展方向，精準的預言了“大低谷”的出現……

“好吧，主，我覺得我已經破了他的壁了。”

主沉默了一下，安靜的聆聽著他的想法。

太陽落了下去，天上沒有星星，流星劃過，隕星尾部流出一條白帶。

“你的計劃還有點問題，我們建議你……”說完以后，主沉默了一會，繼續說：“謝銀星還有一個奇特的地方，在于他的最終計劃并非是單個，這是幾千名三體分析官最終得出的結論，在對泰勒破壁的時候也得到了證明，你要牢牢記住。”

回憶到此結束，雖然想的很多，但那些都只在一瞬間，蘇格拉底看著謝銀星，繼續說下去：

“我首先注意到，你對于宇宙航行的高技術層次有種獨特的中意，無論是在和在研究相關方面的軍人兼技術員談論，還是在與老一輩航天員的爭辯中都可以看的出。”

謝銀星陰沉下了一點臉，因為，從這里開始，他說的是對的。

“之后，早在危機紀元前期不久，你就在一次大會上首次提出了‘他山’計劃，現在該計劃也是你核心計劃的一部分，并由你親手繼續掌握。”

說的還是沒錯，雖然感到有點懊惱和遺憾，但他并不意外。

如果這個計劃失敗了又如何？這也只是自己其中一個計劃之一罷了，自己絕對不會像以前的泰勒那樣崩潰——因為，自己的計劃是復數的，如此想來，謝銀星繼續靜靜聽著破壁人的話。

“有一件事一直讓我感到困擾和某種焦慮，那是在二十年前的對希望之城的進攻中——不是震驚人類世界的那項人造地震技術，而是里面的一項小技術——全頻帶阻塞干擾，現在我終于明白到底會發生什么了：”

“原本計劃的他山計劃所攜帶的兩枚隕石：一顆直徑在十一點五千米左右為JM348隕石，另一顆直徑在一千七千五百三十四千米的為CH496隕石，前者較小隕石JM348隕石將會按照原計劃，由亞洲艦隊‘實踐’號、北美艦隊‘認識’號送往地球；”

“后者隕石作為比體積為前者大約百倍的隕石運輸非常不便，將會由功率最大的歐洲艦隊‘真理’號進行臨近太陽的微調偏移工作（注：此臨近是以地球視界看，實際距離離太陽有較大距離），由于資源過大考慮到未來的可能使用情況，將會使其做繞日圓周運動，伴隨太陽軌道以一周運行203.9天的時間繼續運行，此后真理號會繼續在太陽周圍留下做各地帶行星分布、宇宙各類輻射射線研究等實驗考察工作。”

“但你的真正計劃不是這樣。”

蘇格拉底冷笑的看著謝銀星，一句句話就像毒蛇噴出的淡綠色劇毒液體在空氣中散發，污染著會堂里的空氣，議員和各代表還能忍受著他的口氣，因為他們現在需要用破壁來作為削減面壁者的權力。

幾位面壁者感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