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麟、金獻民和史褒善接過張鶴齡遞上來的供詞,三人圍在一起研讀,片刻后,三人的神色越發凝重,方才的不屑之色全部褪去!
僅從內容上看,鄧利的這份供詞完全找不到一絲破綻,各處非常合理,甚至于還有些地方與他們掌握的地方非常融洽,例如大行皇帝剛剛駕崩,楊廷和便命人捕殺了提督東廠兼錦衣衛的江彬,確實很有殺人滅口的嫌疑!
待看過后,金獻民將供詞交還給壽寧侯張鶴齡,轉身對張太后稟告道,“僅憑一人之言,不能輕下決斷,臣以為此事涉及內閣首輔楊閣老,茲事體大,不可不慎!”
張太后開口道,“哀家知道,因此特意派人請皇帝過來,讓皇帝來決斷!”
見張太后這么說,金獻民又把目光投向了皇上。
朱厚熜擲地有聲道,“此事朕絕不會隨意誣陷一個好人,也不會隨意放過一個壞人!”
見皇上這樣的表態,張子麟、金獻民和史褒善這才松了一口氣。
朱厚熜看向三人道,“按照舊例,此事關系重大,當由三法司一同會審,再把結果報給慈壽太后和朕!”
張子麟、金獻民和史褒善已經猜到他們來此的目的,躬身作揖道,“臣等必不辱使命,竭盡全力報效慈壽太后和皇上!”
朱厚熜點了點頭,權做回禮。
這時張子麟站出來道,“敢問皇上,證人現在何處,刑部有專司訊問的刑名郎中,最擅長審訊之事,凡是捏造虛構之事,必為其所察!”
說完,他用余光瞟了一眼張鶴齡,他自始至終都不相信楊廷和干出了弒君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因此他堅信只要刑部的刑名郎中出馬,便能揭穿張鶴齡設下的謊言陷阱!
朱厚熜也看向張鶴齡問道,“壽寧侯,鄧利此人現在何處?”
張鶴齡自信道,“臣已經將他藏在了北鎮撫司的詔獄里,沒有臣的命令,無論是誰也見不到鄧利此人!”
張子麟聞言卻是輕蔑地笑了一下,北鎮撫司的詔獄里大刑數不勝數,但判案全靠屈打成招,毫無技術含量,要說斷案還得靠刑部的刑名郎中!
朱厚璁點了點頭道,“那就只能讓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一同派人前去詢問了!”
張子麟、金獻民和史褒善齊聲道,“臣等責無旁貸!”
就在他們三人準備吩咐下屬去詔獄里問話時,北鎮撫司的詔獄方面派人來稟告道,“鄧利今早突然死了!”
“死了?”張鶴齡一臉的難以置信,他昨晚剛走的時候,鄧利還吃吃喝喝,精神抖擻呢?
這才半天的功夫,鄧利就死了嗎?
張鶴齡一把抓住來人的衣領,吼聲道,“你們是怎么看守的,他怎么會突然死了呢?”
來人小聲道,“卑職卻是不知,今早的時候我們見鄧利蓋著被子在睡覺,因此就沒有打擾他,可誰知道方才我們去給他送午飯的時候,突然發現鄧利就已經不行了!”
朱厚熜走下來問道,“北鎮撫司可有仵作?”
“自然是有!”張鶴齡回道。
朱厚熜立即道,“立即派仵作給鄧利驗尸,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張鶴齡立馬吩咐來人回去,給鄧利驗尸!
朱厚熜對站在一旁,有些發呆的張子麟、金獻民和史褒善道,“三位也派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人參加此事!”
“遵旨!”三人自然是求之不得,這可是撇清關系的好機會!
朱厚熜轉首望向張鶴齡道,“壽寧侯將證人羈押在詔獄里,有多少人知道此事?”
張鶴齡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皇上這是在問他,鄧利死得這么突然,有沒有被人出手滅口的的可能性!
張鶴齡道,“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也就只有我們兄弟兩人而已!”
他絞盡腦汁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事道,“昨天我們還派人羈押了一名楊廷和府上的仆人,此人曾在楊廷和與江彬之間傳過話!”
張鶴齡越想越覺得可能,一定是楊府發現了仆人的失蹤,一番追查下來,發現鄧利已經暴露,故而痛下殺手,行滅口之事!
朱厚熜覺得他“提醒”的事夠多了,當下不再說話,免得引起注意。
一旁的張子麟、金獻民和史褒善,卻覺得有些不對勁,眼下凡是涉及這件案子的人,除了楊閣老以外,全部死于非命!
案子審到這里,已經變成了無頭懸案,既沒人能證實楊閣老有罪,也沒人能證實他無罪!
如果是普通人還就罷了,不過是多一項嫌疑而已,問題是楊閣老身為內閣首輔,如果背負著一樁無頭懸案,那還怎么統領百官?
豈不是要逼他辭官歸鄉?三人俱是忐忑不安。
仵作驗尸需要花費的時間可不少,至少也要兩個時辰左右,許是想到眾人還沒有吃午飯,朱厚熜特意命御膳監送了些吃食過來,給大家填肚子!
張太后今天的心情很是抑郁,因此只吃了一碗甜粥,張氏二侯的胃口不錯,在場之人數他們吃得最多,張子麟、金獻民和史褒善則是由于滿腹心事,因此只是隨便對付了一下。
朱厚熜為了避免被人看出異樣,只是吃了一碗香米,便放下了碗筷。
果然張太后非常心細,她問道,“皇帝今日怎么只吃了這么一點東西?”
朱厚熜嘆道,“今日之事干系重大,兒子心急如焚,實在是沒有胃口!”
張太后有些感動道,“話雖如此,但皇上肩負國家大事,還是要多吃一些!”
朱厚熜推脫道,“還是先待此事過后再說吧!”
張太后聞言,只是嘆了一聲,便不再強求。
兩個時辰后,北鎮撫司的仵作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之人的監視下,終于查出了鄧利的死因。
“鄧利是死于一種極為特殊的蛇毒!”刑部的一名郎官道,“據臣所知,這種蛇毒只有四川的苗人才有,四川的苗人最擅長用此物涂抹箭矢用于捕獵,四川的商賈曾經用貨物和苗人交換過這種蛇毒!”
刑部郎官的話才說完,張延齡道,“我記得楊閣老好像就是四川人!”
殿中一片死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