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平安僅是掃了一眼地上匕首，而后就直接閉起了眼睛。
幾乎同時，黃山的聲音就再度伴隨著抽刀聲緩緩響起：“本將再說一遍，拿刀，殺人！”
隨后，曹平安眼皮打開，目光聚焦在他的臉上。
“活肉更勝死肉……”
“你若是要吃死肉……”
說著他就挪動身子將那柄匕首撿起，一手撐在地上站起來：“現(xiàn)在就殺了他自然無妨。”
‘當(dāng)！’
“哈哈哈哈……”
佩刀歸鞘，黃山當(dāng)即就咧開大嘴笑了。
半晌，笑聲漸歇：“好！那本將就聽了你的！吃、活、肉……”
曹平安在聽到那一聲近在咫尺的吞咽口水的聲音之后，眼底一絲隱不可查的厭惡迅速閃過。
而后他就把匕首朝被捆成粽子在房柱上的獨眼丟了過去。
黃山則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切發(fā)生。
“小子，你就不怕他萬一掙脫了？”
“怕？”
曹平安瞥了眼明顯就差暈過去的獨眼，目光收回。
“現(xiàn)在應(yīng)該怕的，不是我。”
別的尚且不說，就獨眼這種最喜趨利避害、投機取巧的小人，真正死機當(dāng)頭，他眼下還沒尿褲子、哭鼻子，曹平安都能說他一聲膽大！
更何況將他綁起來準(zhǔn)備宰殺掉的人還是他帶來的……
這人眼下恐怕腸子都悔青了吧！
他重新倚著稻草蹲了下去，努力保存著身體的每一點溫度：“以前我從一屠戶口中聽過……”
“世間最美的肉食，要么就是讓畜生在興奮中主動就死，要么……”
曹平安冷冷瞥了一眼獨眼，隨后目光橫移到黃山臉上。
也就是這一眼，獨眼卻像看到了什么兇厲猛獸一般掙扎了起來，被破布塞起來的嘴里‘嗚嗚’有聲。
“就讓畜生在活著的時候……在它的恐懼中，一刀一刀割肉，生炙。”
他說得足夠平靜，但作為聽眾的黃山已然是面色泛紅，整個身子微微顫抖。
半晌。
“呼……”
顫抖中，他就吐了口濁氣出來，看向曹平安的目光中也多了惋惜：“可惜了……”
“本將怎么沒能更早遇到你小子。”
剛說完，他話頭就是一轉(zhuǎn)：“小子，你是根好苗子！”
“從今天起，就是本將麾下的兵了！”
當(dāng)兵？
曹平安心底一陣?yán)湫Α?
如果他是這個時代的原住民的話，這或許是條很好的路子吧……
最起碼，成為驕兵悍將當(dāng)中的一員意味著他將不再是唐末五代這些驕兵悍將眼中可隨意宰殺果腹慰舌的口糧美味了。
但……
道不同，不相與謀。
還有著最基礎(chǔ)人倫道德底線的他，肯定融入不了這一群驕兵悍將當(dāng)中。
是某個集體當(dāng)中成員，卻被某個集體所排斥的下場，絕對比一開始就不是這個集體中人更慘！
不過他也清楚眼下的情況，并不允許他拒絕。
“曹平安見過什長！”
武人見禮倒是沒有文人互相見禮麻煩，僅僅只是一個抱手就能解決，這可能算是穿越到這個時代唯一的幸運了。
黃山點頭：“很好！”
那個離去的軍士回來得很快，灶具說著也簡單，就是尋常人家比較常見的鍋碗筷子三樣。
曹平安看得很清楚，那幾樣灶具不是新的，鍋底滿滿的都是百草霜。
這是搶來的！
不過他也沒有更多表態(tài)，只是動手用破屋里散落的磚石搭起了灶。
那個軍士也在黃山的命令下一同動起了手。
很快，簡易的土灶里火焰燃起。
曹平安這才再度撿起匕首，隨意掂量了幾下后，他就把目光投向了獨眼。
就是這個家伙……
一邊走近，曹平安緩緩開口：“之前放過你一次……我承認(rèn)，是我錯了。”
“這次……”
停下之后，他就直接用獨眼的衣角在刀刃上輕擦了幾下：“你想要我的命，我拿你的命來換我的命，很公平。”
聲音落下的同時，曹平安就直接把匕首往前一遞。
刀很快。
“嗚……”
瞬間，屋柱上被捆著的獨眼就瞪大了眼睛。
再轉(zhuǎn)身過來的時候，黃山就已經(jīng)帶著一臉猙獰的笑從側(cè)面上來了，自曹平安手上奪過匕首：“小子，刀不是這么用的！讓你這么下去，割不了兩下，他就得送命。”
“去掌廚！順帶看好了這肉應(yīng)該怎么取。”
開口的同時，他就用已經(jīng)沾上鮮血的手在曹平安肩頭一推。
曹平安看了眼黃山，低頭又看了一眼肩頭手印，當(dāng)即抓著他取下來的肉轉(zhuǎn)身往土灶走去。
生理反應(yīng)？
沒有。
任誰見多了死亡之后，也不會有太多生理反應(yīng)，他也不例外。
不多時，鍋里味道飄散。
雖然油脂很香。
但是他提不起任何一絲興趣，心底情緒更是復(fù)雜。
說不上難過，也說不上開心……
“哈哈哈……”
就在他愣神間，他肩頭就是一沉，隨即黃山那粗獷的聲音就在旁邊響起：“小子，你所言不差！”
同時，他就把又一塊肉丟到灶邊：“好了就趕緊盛出來！”
“可tm饞死老子了，艸！”
“……”
曹平安木然：“嗯。”
順帶瞄了一眼獨眼，衣裳依舊覆蓋著他的身體，不過此刻卻已經(jīng)徹底被血浸透，而獨眼本人則是明顯出氣比進氣多，眼看著已經(jīng)是活不成了。
這會兒的話……他就只是還吊著最后的一口氣，僅此而已。
沒由來地，曹平安心底就生出了些許不知為何的厭惡。
這tm還是唐末啊！
還沒到五代十國那個無間地獄啊！
人倫綱常已無，禮崩樂壞而至……驕兵悍將以力而爭勝，平民百姓以身而飼強。
曹平安當(dāng)即就咬緊了牙關(guān)。
這不是他心中的華夏！
“小子，快些！”
突如其來一聲，頓時將他驚醒。
深吸了一口氣后，曹平安就將多余的情緒全部壓下，開口應(yīng)道：“什長，這就好！”
說著他就立即動手將兩份肉食盛出，整個人的精神則是全部集中在了袖子里的石匕上。
奉上碗筷的時候，不等他開口，黃山就直接伸手捏了一塊肉塞進嘴里，咬下。
下一刻，他臉上就浮現(xiàn)了一抹變態(tài)般的舒爽。
“果然好味！小子，你不錯！”
“什長喜歡就好！”
黃山直接丟掉手中已經(jīng)擦干凈的匕首，接過碗筷之后，就對曹平安點頭示意：“多久沒吃肉了？試試！”
曹平安心頭一顫，面不改色地伸手從碗中抓出一塊肉往嘴里送去。
見此，黃山才咧嘴笑了，另一只手抓起筷子：“好好吃，好好干！有機會了老子向劉將軍引薦你！”
楞了一下，曹平安送肉進嘴的手也適時停下：“劉將軍？劉漢宏將軍？”
黃山夾了肉送進嘴里，一邊大口咀嚼一邊出聲：“你小子知道得倒是挺多……”
“那平安就先謝過什長了。”
說著就要躬身下去。
黃山則是不再注意他，端起碗往嘴里刨肉，這一刻的視線正好被碗給擋住：“小子，軍中沒那么多規(guī)矩，你若想謝老子，就去把剩下的肉做……”
好機會！
瞬間石匕入手，曹平安直接以他畢生最快的速度對準(zhǔn)黃山脖頸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