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的加護病房中，楚子航緩緩地睜開眼睛，眼前一片純凈的白，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他不信神，自然也不信天堂，但是湊過來的那張臉素凈無瑕，染著一層溫暖的光色，像是天使低頭親吻罪人的額頭。

“呃，師兄你才剛穩定就要耍流氓嗎？”

就在楚子航要靠上天使面龐的瞬間，一道清亮的女聲響起。

“夏彌？……”楚子航一愣視線恢復清晰，眼前不在是天使圣潔的臉，而是夏彌的臉。

靠起來坐著，楚子航看了眼自己抽著各種管子的手以及旁邊各種醫療器械，看來自己躺在一間加護病房里。

門外還有著不少來來往往的醫生護士。

陽光透過潔白的窗簾打到了夏彌的額頭上，夏彌嘿嘿一笑，像是楚子航肚里的蛔蟲般

“師兄，可沒有天使姐姐，是可愛師妹哦，因為你還沒死。”

“沒死？”楚子航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面癱般的臉上露出絲疑惑。

自己現在只有些肌肉酸痛連骨折都沒有，這怎么可能？

是啊，從兩百米的高空墜下，暴血能釋放人的獅子心踏上封神之路。

但這具人類身體以鈣為主體的骨骼怎么可能承受這么高的墜落？

這時夏彌開口了，“身上痛吧，師兄。正常，那是電流穿過肌肉的后遺癥，還好沒穿過心臟，那可真要天使姐姐來接你了。”

“居然……沒有死。”楚子航輕聲說。

托著腮看著楚子航，夏彌道，“喂喂，師兄怎么覺得你認為自己沒死很遺憾似的。你可是死里逃生啊，要開心笑一下嘛。”

愣了一下，楚子航只能勉強給出一個無聲的笑。

“笑得很差哦，”夏彌撇撇嘴，“要說謝謝啊！你沒死是因為師妹我勇毅絕倫，沖上去把你抱住了！”

撫住額，楚子航回想起那個在醒來之前做的很長很長的夢里，隱隱約約地覺得被人抱著，鼻端纏繞著淡淡的植物香味，讓他可以安心地繼續沉睡。

“當然是靠我的言靈，風王之瞳嘍。”夏彌輕聲的說。

楚子航點了點頭，“原來你的言靈是風王之瞳，難怪你在過山車上一點都不害怕。”

風王之瞳，源于天空與風之王一系，使用者能夠控制空氣，掌控力夠強，甚至能夠浮在半空中，營造出一種飛的感覺。

“怎么可能，我也嚇死了。那可是兩百米啊，一不小心掉下去人就‘啪嗒’一聲成餅了。”夏彌哼哼著說，“風王之瞳也不能當翅膀用啊，我們兩個人最后還是摔在了水池里呢。”

“你說得那么輕松，我可是冒了很大危險的！我要是真能飛，怎么不自己飛來美國？還用得著坐飛機？”

楚子航不太會搭這些話，所以沉默的微閉上眼睛想表示自己想休息。

“救你真沒成就感。”夏彌似乎有點怒了。

“怎么？”

“我可沒見過有你這種這么看輕自己命的人。你自己都覺得自己爛命一條，我為什么要拼死去救你？”夏彌氣呼呼的說。

“我不想死。”楚子航依舊閉著眼睛，“只是我想不到別的辦法。”

“就那么想當英雄？”

“沒有。”楚子航睜開眼盯著夏彌，輕聲講起

“是以前有一次，有個人在我背后死了，我什么都沒有做，只能像個懦夫般使勁開車逃跑……等到我明白自己是個懦夫拼了命想回去找他時，卻再也找不到了。”

楚子航看向天花板輕聲的說，“你能明白那種感覺么？如果你還有一口氣，就拼上這一口氣，別最后留下遺憾。”

“什么感覺？”

“我沒有拼上那口氣，成了個懦夫。”看著潔白無瑕的天花板楚子航緩緩開口。

“嘴里說著我是個懦夫什么的，心里還是覺得自己很了不起，覺得有什么事情自己沒做到，就是犯了錯。因為自己很了不起，別人做不到是應該的，自己做不到就不能容忍，豁出命什么的也是小菜一碟？”夏彌帶著鄙夷的語氣，“還是逞強嘛！你到底有多自負啊？”

“對，做不到的，都是我的錯。”楚子航輕聲說，唇角的線條冰冷堅硬。

夏彌沉默了很久，嘆了口氣，軟下聲來，“別逞強，好嗎？如果有一天，這樣會死的，就像蠟燭一樣，燃燒盡了就沒了。”

“別擔心跟你無關的事。”楚子航重新閉上雙眼，他是個在雨夜中孤身一人坐在車里聽著民樂的人，并不擅長陪她瞎扯。

“誰說沒關系？上墳送花還得花錢呢！”夏彌兇神惡煞地，“說，你喜歡什么樣的花擺在你墳頭？”

楚子航想了想，“百合……或者菊花吧，黃色的。”

“唔，我覺得蒲公英更好。”

“呃，蒲公英的花語是自由，你覺得這樣好嗎？”楚子航不得不提醒夏彌一下。

“蒲公英便宜啊，地上還有得摘……”

聽得楚子航忍不住的扶額，這都是什么對話啊。

“蒲公英還是換一個吧。”楚子航閉上眼睛說。

這時病房里很安靜，安靜得只有監控儀的“嘀嘀”聲，這一次夏彌居然沒搭茬了。

忽然降臨的安靜讓楚子航有點驚喜，難不成這個嘮叨的師妹終于明白他們的對話有多無聊了嗎？

他睜開眼睛想確認一下，愣住了。

夏彌抱著膝蓋，像只小貓似的蜷縮在病床邊那張絕對不會舒服的硬木椅子上，長長的睫毛搭下來，在晨光中濃密如簾。

她的睡姿很好看，陽光灑到了她的黑發上。

“已經四十八個小時沒睡了吧？等著你醒來。”旁邊檢查輸氧管的護士把一張毛毯搭在夏彌肩上，有意無意地說。

………………

此時的羅馬，弗羅斯特一只手的指節敲擊著桌面

“……是時候讓卡塞爾學院變成校董會管理的機構了。就從楚子航那種不穩定的血統上下手吧，會是彈劾昂熱最好的證據，我們能爭取到絕大多數校董的支持。”

“明白。”他面前的帕西點點頭輕聲應下，“我會立刻著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