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哪里。

不管是什么身份。

宋聽禾，你都跑不掉的。

“以后，我所到之處就是你在的地方。我說聲音，你就得讓鈴鐺聲被我聽到。”

好像在下死刑犯通知書一樣，他說的話帶著十分明顯的命令口吻。

宋聽禾先是被奪取了清白，如今還想要與他捆綁在一起。

沒門！

“聽你媽！”

宋聽禾奪過被子，蓋在身上，去衣柜里翻了衣服出來。

秋風瑟瑟，萬物凋零，可窗外仍是一片沉悶的綠色。

她套了衣服，準備去找崔奶奶。

“禾禾，你起來了呀！我給你熱熱飯…”

老人站起來就要去為她熱飯。

宋聽禾馬上把她止住，讓她繼續坐在沙發上休息。

“我來?！?

宋聽禾正在熱飯，樓上就傳來了腳步聲。

今天的早飯是崔奶奶做的牛肉咖喱。

味道不錯，牛肉很嫩，咖喱加的剛好。

她端了飯，兀自走到桌上吃了起來。

“禾禾，你男朋友呢？”

崔奶奶的記憶很斷斷續續的，她現在只喜歡坐在那里，看著窗子外飄著雨。

“他不是我男朋友，奶奶?！?

宋聽禾前一秒剛否定，下一秒就被制裁了。

“別聽她胡說啊奶奶！她這是在跟我鬧脾氣呢！”

樓上的江憂下來了，坐在宋聽禾飯桌對面。

宋聽禾頓時就失去了胃口，吃飯時忽然見了一只驅蟲一樣。

她放了筷子，也不再吃了。

崔奶奶也老了，年齡上去了，很難再關心那么多。

她或許剛才是清醒的，但是下一秒她又望著窗子出了神。

雨好像停了，崔奶奶的眼中很復雜。

或許是因為老了，或許是因為見過太多了。

“宋聽禾。”

江憂喚了她一聲，有些小心。

有些涼意。

她沒有回答。

宋聽禾不想回他，她被崩潰和悔意籠罩。

一定要是我嗎？一定要是我嗎？

為什么偏偏是我呢？我只是想平靜地過完這不平凡的一生。

她就像被奪了靈魂的外皮。

拖著沉重的身體在人間茍延殘喘。

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了，忘記那些痛苦，忘記那些傷害，忘記那些粗暴，忘記那些一次次的跟蹤，忘記那些恐嚇和數不清的驚訝。

最美好的東西，會因為任何一個骯臟的片段給毀滅掉。

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

有些人就是錯的。

努力很難，墮落卻很容易。

要我這二十多年的汗水和淚水被人就如此容易的捏在掌心，然后掐的粉碎嗎？

究竟是誰告訴了江憂她的賓館號碼和鑰匙的？！

究竟是誰告訴了江憂她的出國消息和地址的？！

她的精神世界似乎在被敲碎，然后夷為平地。

厚重的灰塵讓她喘不過氣了。

沒有告訴媽媽，她只會覺得這是宋聽禾用來吸引注意的手段。

在小時候，她最喜歡這么說了。

只會說，別去管那些和你沒用的。

可是這次，好像火已經上身了。

她很無助，跑過去坐在崔奶奶旁邊。

宋聽禾把頭埋在崔奶奶的頸窩里，抱著她的手臂。

很溫暖。

很短暫。

宋聽禾又被人扯了起來，跌進了堅硬又帶有溫度的懷抱。

“宋聽禾?！?

宋聽禾想要扯開他，卻無能為力。

她冷漠的瞪了江憂一眼，“別碰我?！?

三個冰冷的字把空氣的溫度驟降到了極點。

打擾她的生活節奏，改變她的生活軌跡，破壞她的安穩生活。

宋聽禾不知道怎么了，現在她不知道該去哪里。

不知道怎么對付他。

“我不怕文菲，你也不要指望得到我?！?

宋聽禾在他肩上咬了一口，感受到牙床都疼了，她才確定自己用的大勁兒了。

身上的束縛力變得小了，她一下推開了江憂。

黑色的沉默在雨中漫步著，一切都靜了下來。

“宋聽禾，你要去哪里？我沒有想要傷害你。你別跑了行不行？”

有些微弱的聲音在顫抖著，沒有奢求過的人現在不敢留住自己的東西。

因為那本不屬于自己。

沒有感受過愛，江憂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相愛。

他只知道自己很差，從頭到尾都很差。

江憂見證了自己的姐姐被壓榨、被欺負，看見了母親像個傻子一樣到處求人，最后死在那場大雨。

他還看見了爺爺奶奶接二連三的去世，留下了自己一個人。

那間破舊的小屋，最后被拆了。

他的回憶都被挖的一干二凈。

什么都不剩了。

江憂只知道自己只能坐在破爛的紙板上，看著其他的同齡人拿著汽車，洋溢著笑容。

他的童年，是在悲慘中度過的。

溫飽問題都是頭等大事，他又怎么敢奢求那些？更何況，他從來沒有得到過所謂的父母的愛。

沒有愛，只有生活。

沒有自由，只有冷漠。

何嘗不羨慕呢？羨慕宋聽禾那么優秀，有那么美滿的原生家庭。

無憂無慮的生活，只需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我以為我只想要讓你看看我的過去，后來才發現，它成了一張令我失望和羞赧的照片。

江憂說不清楚什么時候愛上的宋聽禾。

他一直以為自己自己是想要讓她感受到自己的痛苦。

他以為自己只是想要讓她感受下被人折磨的感覺。

可是，看見她疼的喘不過氣的時候。

他才明白，自己不是想要這些。

宋聽禾說，她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所謂的愛情。

就像自己的父母一樣，他們沒有愛情，但是也過了這么久。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家庭很有愛，可是后來她才明白那些都是兩個人生活的偽裝品。

都是假的，愛都是裝出來了。

什么都可以是假冒偽劣產品，包括虛幻的愛。

宋聽禾的話，每一次都讓他很難過。

心口忽然涌起一陣大風，吹得整個人都會搖晃。

如果是別人，他肯定會生氣。

這么難聽的話，他會還手。

可是在宋聽禾這里，變得不一樣了。

什么都不一樣了。

她的話會變成刺，毫不客氣地扎在他身上。

她的冷漠，變成了一場難以行動的暴風雪。

該怎么挽留你，宋聽禾。

“宋聽禾！”

他顫抖的聲音讓宋聽禾輕輕閉了眼。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擦過江憂的肩，宋聽禾又去了樓上。

床上的凌亂和回憶讓自己都變得惡心了。

她拿了行李箱，收拾著衣服。

所有他碰過的東西，她全都沒碰一次。

第一步，先出去好好洗個澡，然后找個地方住下。

這里，她一分一秒也不想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