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

周秉義和郝冬梅兩口子也回來了，還有一歲半的周平安。

一家人全圍著周平安轉，李素華抱著孫子，滿眼喜愛，稀罕的不得了。

小平安一點也不認生，小手抓來抓去，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他要干啥。

郝冬梅笑著說道：“孩子跟我住在集體宿舍，天天我那幾個姐妹抱來抱去。現在看見生人一點也不怯，也不咋哭鬧。”

李素華樂呵呵的說道：“他們兄弟倆小時候就都不鬧騰，這點孩子隨他爸。”

“大侄子長的多白凈，一看這大眼睛就知道是隨了我嫂子，水汪汪的，烏黑锃亮。”周秉昆夸贊道。

周秉義笑罵道：“咋地？你意思是我眼睛小唄？”

“哈哈哈！”

眾人一陣大笑。

今年沒有年三十，臘月二十九就是除夕。

周蓉臘月二十八從小柳溝回到吉春，第二天就和蔡曉光帶著女兒回了光字片。

周秉昆拿出相機，對著兩孩子，拍了好多相片。

周蓉一臉驚訝：“昆兒，行啊你！相機都整上了！”

“嘿嘿，跟借別人的。”

周蓉想到了高管大院里曲秀貞兩口子，蔡曉光跟她說過，周秉昆和那家人的關系一直處的不錯。

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的吃完中午飯，周蓉一家這才離開光字片。

周家的小院經過周秉昆改造，這回住起來可比以前方便多了。

周志剛和李素華還住正屋東側里間，西側里間留給周秉義一家三口住，周秉昆兩口子搬到了院里新蓋的西廂房里。

東邊還有半間房一直空著，留著給周蓉偶爾回來住。

今年的年夜飯可比去年熱鬧多了！

周志剛和李素華老兩口一整晚都在圍著大孫子轉，家里笑聲就沒斷過。

大年初一，吃完早飯，周志剛就抱著周平安，領著全家人給光字片的街坊鄰居拜年，逢人除了拜年就是一句：“瞅瞅，這是我大孫子！”

初三，周蓉回門。

炕上擺了一桌，地上支起一張折疊桌，也擺了一桌。

女人們抱著孩子，坐炕上吃。

周志剛、周秉義兄弟倆、蔡曉光、鄭光明還有邱少寧，六個男人坐一桌吃。

除了給鄭光明倒了一杯飲料，其余五人，周秉昆一人倒了一杯白酒。

二兩的玻璃杯，一瓶正好五杯。

周秉昆給大家都滿上酒，樂呵呵道：“爸，酒都倒好了，您說兩句，咱們好開席啊！”

周志剛看著屋里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心里頭美滋滋的。

他端著酒杯站起來，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上回咱們家這么齊全的時候，你們都還沒結婚呢。這一眨眼的功夫，個個都成家了，還添了倆孫子和孫女。來，這頭一杯，就盼著咱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好嘞！來，干杯！”

周志剛領了三次酒后，酒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就熱絡起來了。

蔡曉光第一個站起來敬酒：“爸，我敬您一杯！謝謝您二老把蓉兒嫁給我。今天我在這兒表個態，您二老盡管放心，我肯定對蓉兒好！我先干為敬，您隨意！”

說完一仰脖，把滿滿一杯白酒灌了下去。

周志剛杯里還有小半杯酒，作為工地上的老把式，又是女婿敬的酒，二話不說也一口悶了。

周蓉趕緊勸道：“爸您慢點兒喝！蔡曉光，你是不是存心想把我爸灌醉啊？”

周秉昆也勸：“爸，您行不行啊？喝這么急！”

“咋的？看不起你老子？”周志剛眼睛一瞪，“在單位里，我的酒量那也是數一數二的。來，再給我滿上！”

好嘛，這倔勁兒上來了。

另一邊，周秉義也舉杯單敬：“邱師傅，我敬您一杯。謝謝您這么多年照顧秉昆！”

“秉義你這話說的，是我該謝謝秉昆照顧我才對，哈哈。來，走一個！”

老邱雖然看著瘦弱，喝起酒來可一點兒不含糊。

一箱白酒喝得一滴不剩，這場家宴才算結束。

最讓人意外的是周秉昆，這個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老疙瘩，居然成了酒桌上最能喝的。

蔡曉光這個當姐夫的，愣是沒喝過他。

當晚，蔡曉光住在光字片，邱少寧跟著鄭光明去了太平胡同。這場熱熱鬧鬧的大年初三家宴，就這么圓滿收場了。

過了正月初五，周家人又要陸續奔向各自的工作崗位。

周秉義兩口子初六就要回去了，臨走前把周平安留在家里，讓李素華和周秉昆幫著照顧。

他們在那邊條件不好，郝冬梅那兒也不方便帶孩子，還不如留在家里。

這次回來，周秉義和郝冬梅算是看明白了，家里現在過得比他們那兒強太多了！米面糧油、魚肉蛋奶從來沒斷過，連零食都不缺。最讓他們驚訝的是，周秉昆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奶粉，還是外國牌子，兩孩子都喜歡喝。

周秉義心里直犯嘀咕：“這小子到底咋掙的錢？日子過得比我們還好！”

不過轉念一想，孩子留在家里，吃喝不愁，還有人疼，比跟著他們強多了。這么一想，兩口子也就放心地走了。

周秉昆這兩天悶在東廂房里忙活，總算趕在周秉義走之前把照片都洗出來了。

這回可不光是一張全家福，還有一大堆生活照——有大人嘮嗑的、孩子玩鬧的、廚房做飯的、酒桌上碰杯的，啥樣的都有。

最絕的是好些照片都是趁人不注意偷拍的，那些自然流露的表情動作，看得人直樂。

初六那天，周蓉一家也來光字片送行。

大伙兒湊在屋里挑照片，又是一陣歡聲笑語。

周蓉指著一張照片直樂：“這張拍得好，我要了！”

照片里李素華正在試新衣裳，周蓉在旁邊比劃著。

李素華也笑了：“昆兒，你啥時候拍的？膠卷多金貴啊，凈瞎拍！”

嘴上這么說，臉上卻笑開了花。

周秉昆笑嘻嘻地抽出一張照片，上面周志剛摟著周秉義的脖子，爺倆舉著酒杯。

看那架勢，周志剛眼睛都喝得瞇成縫了，還在跟周秉義不知說著啥貼心話。

“哥，這張咋樣？多傳神啊！你往后看著這張照片，準能想起咱爸那晚跟你說的體己話。”

周志剛也忍不住笑了：“還有這事兒？我咋一點不記得了？”

周秉義笑著說：“沒事，我記得就成。”

周志剛拍拍腦門嘆氣：“看來是真老了，后來完全斷片了。”

李素華笑罵：“你當自己還年輕呢？跟孩子們拼酒，不醉你醉誰？”

周秉昆拿出一張全家福，別進了李素華屋里墻上的相框。

這是建國十六年以來，老周家的第三張全家福。

這一年，三個兒女都已成家。

三對夫妻站在周父和周母身后，已褪去青澀，變得成熟穩重。

周志剛抱著周平安，李素華抱著蔡玥玥，坐在前面，臉上充滿了幸福慈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