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了一場小雪后，直到十一月末，始終沒再下雪。

天氣卻一天比一天更冷。

周末，趁著休息日。

周秉昆和鄭娟商量，帶著兩個老太太，還有光明，一起去澡堂，好好的泡個熱水澡。

周秉昆坐在炕沿上，目光跟著李素華走來走去的身影，“媽，咱們就是去洗個澡，帶兩件換的內衣就行了。看你這樣，大包小包的，要出遠門啊？”

李素華正忙著收拾要換洗的衣服還有洗漱用品，她白了周秉昆一眼，“少在那陰陽怪氣！那啥，前陣子春燕來串門，給了兩張澡票。你上小柜抽屜里找找，看在不在？”

周秉昆拉開炕頭上的抽屜，翻找了一下，拿出兩張寫著“大眾浴池”的小紙片，上面寫著：成人一位。

“找著了。聽說春燕手藝不錯，現在都當師傅了，待會找春燕給你好好捏一捏。”

“我一個平頭老百姓，享受不了那個。”

“誰說老百姓就不能享受這個了？你那都是老思想。現在是新時代，人人平等。”

“我不跟你扯，趕緊的，你去看看娟兒她們好了沒？”

“哎，好嘞。”

大眾浴池。

氤氳蒸騰的白色熱氣，按摩師傅拍打皮膚的脆響聲，還有池子里撒歡的熊孩子，一片熱鬧。

周秉昆和光明兩人仰頭靠在熱水池里，一人頭上搭著一塊毛巾。

全身被暖流包裹，疲勞和壓力似乎在一瞬間都被帶走。

“舒服！”

周秉昆長呼口氣，閉上眼，久違的愜意浮上心頭。

在熱水池子里還沒泡一會，光明就待不住了。

“姐夫，我泡好了。”

周秉昆看了光明一眼，小臉熱得紅撲撲的，站起來想出去。

“再泡會，待會我給你搓背。”

“哦。”光明乖乖坐下。

現在光明還小，體會不到北方泡澡的樂趣。

不過很快找到了屬于他的樂趣，和幾個熊孩子，一起在池子里打起了水仗。

沒一會，泡在池子里的男人們受不了了。

整個池子里到處都是飛濺的水花，“嘿，你們幾個兔崽子，動靜小點行不？”

“二蛋，說你呢！動靜小點！”

“哈哈哈！”

此刻嘈雜的氛圍，絲毫沒有打擾周秉昆的心情，依然閉眼仰身躺著。

這就是獨屬于北方人的泡澡文化。

身處其中，有種別樣的感覺。

“咦？姐夫你看，馬爺爺也來洗澡了。”

耳邊傳來光明的聲音。

周秉昆睜開眼望去，正是馬守常。

光明跟著周秉昆和鄭娟去過曲秀貞的家里，自然也認識馬守常。

此刻，馬守常剛沖完，正拿著毛巾擦身子。

周秉昆坐起身，準備和馬守常打聲招呼。

“馬爺爺！”光明已先一步大喊道。

很多人把目光投了過來，馬守常也看向這邊，看到光明站在池子里向他揮手。

老人露出笑容，一邊擦著身體，緩步走向池邊。

“馬院長。”

“喲，秉昆也來了。”

馬守常看到了坐在池邊的周秉昆，準備走近幾步說話。

突然，兩個追逐打鬧的孩子，從馬守常身邊跑過。

老人想側身閃避一下，卻不料腳下拖鞋打滑，身體不由自主倒下。

“啊！”

一切發生的太快，看到的人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

堅硬的水泥地板，老人摔這一下，肯定要傷的不輕。

突然，一道黑影閃過，老人沒有摔倒在地上。

周秉昆大半個身體趴在浴池邊上，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時托住了老人的身體。

周圍看到的人都松了口氣。

“哎呀媽呀，嚇死我了！”

“是啊，這幫孩子，跑來跑去的，差點惹出禍。”

“二蛋，又是你個臭小子，給我老實一點！”

“爸，是三狗子追我，我才跑的……”

“是你往我眼里潑水……”

啪！

啪！

先后兩道巴掌聲響起！

“你倆都給我老實點！”

這邊，馬守常站穩身體，用毛巾抹了把頭上的熱汗。

剛才他也嚇了一大跳，緩過神來，感激的對著周秉昆說道：“謝謝你啊，秉昆。”

原劇中，馬守常因浴池這一劫，讓他和周秉昆相識。

雖然此時的周秉昆早已和馬守常認識，但命運的車輪轉動，兩人依然在浴池遇見。

同樣是周秉昆出手相助。

只是這一次，馬守常沒有摔倒。

“呵呵，人沒事就好。您咋自己一個人跑這洗澡來了？”

“在家閑著無聊，溜達著經過這，正好就進來泡一泡。”

如今，馬守常被免去職務，閑賦在家。

妻子曲秀貞在醬油廠上班，他們的兒子也在外地工作。

白天家里就他一個人，除了看報養花，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周秉昆陪著馬守常說了會話，從言談間，可以聽得出來，馬守常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他們是經歷過風雨的一代人，對生活，有著不一樣的見解。

他說：“每天能看到陽光，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能和老伙計們聊聊天，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馬守常先走了，臨走前還和周秉昆約定，要他改天帶上鄭娟和光明一起上家里吃飯。

周秉昆笑著點頭答應。

等周秉昆和光明出來時，兩位老太太穿著寬松的浴袍，躺在休息區的小床上。

喬春燕穿著一身靛藍色制服，和另一個同樣著裝的年輕女子，分別蹲坐在小床前，給兩個老太太捏腳。

鄭娟坐在一邊，和她們說著話。

“媽，你怎么躺這了？”周秉昆先對李素華打趣一句，轉頭和喬春燕打招呼，“春燕，麻煩你了。”

李素華：“我說不用，春燕非拉著我過來。”

喬春燕坐在小凳上，手握著李素華的腳，賣力的揉捏，臉上絲毫不見扭捏，笑著說道：“這是我干媽，還用得著你客氣。哥，這是于虹。于虹，這是我哥，周秉昆。”

“你好，于虹。聽趕超說好幾回了，這回終于見到正主了。”

于虹臉龐微微泛紅，神態有些忸怩，“你好，秉昆。”

畢竟是十七八歲的花季少女，當著兩位老太太的面，被周秉昆提到她和孫趕超的事，于虹有點不好意思。

喬春燕可一點不在意這個，依然嗓門清亮，大大咧咧道：“兩人處對象，這有啥不好意思的！我還想找一個呢，也沒碰到個中意的。”

說完，喬春燕偷偷瞥了眼周秉昆。

喬春燕打小和周秉昆一塊玩鬧長大，天然就和他親近些。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周秉昆早早的就相中了鄭娟。

光字片的都知道，鄭娟已經算半個周家人，就差過門了。

突然，于虹說了一句：“最近，總有一個男的在單位門外轉悠，你一下班就往跟前湊，好像叫什么曹……”

喬春燕不屑的哼了一聲，道：“他叫曹德寶，滿嘴口花花的，一看就不是個老實人。我才瞧不上他呢！”

“是嗎？燕兒，要不干媽給你打聽打聽？”李素華一聽這個，頓時來了精神。

喬春燕手中動作一頓，眼珠轉動，別看她嘴上說瞧不上，其實心里還真有這想法。

曹德寶長的白凈，大眼睛雙眼皮，還有一張會說話的嘴。

每次見了喬春燕，好聽話就沒重樣過。

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哪頂得住這個？

“媽，春燕想打聽的話，早讓喬嬸給問了，哪還輪得到你？”

李素華察覺到了喬春燕的異樣，訓道：“臭小子，你懂個屁。姑娘家的事，哪像你們大老爺們，臉皮厚的跟城墻一樣。”

女人們聊八卦的時候，總是特別來勁，于虹都忘了剛才的羞澀。

于虹立馬插嘴：“嬸，那個人說他在醬油廠上班。”

鄭娟問道：“是松花江醬油廠嗎？”

“咱們吉春，除了這個還有第二個醬油廠嗎？”

鄭娟笑道：“曲書記就是在松花江醬油廠上班，回頭我和秉昆去曲書記家的時候，給你問問。”

“不……不用了，找人領導打聽這事，萬一影響了他……”

見鄭娟真要找人打聽，喬春燕罕見地臉紅了，說話聲都低了三分。

周秉昆在一旁看的直樂，“哎呦，看來春燕真的對那人有想法！”

“哥……干媽，你看，我哥又欺負我！”

即使沒有了“六小君子”聚會，曹德寶依然遇到了喬春燕。

盡管周秉昆擾動了車輪的軌跡，可它依然又拐回了原本的路上。

命運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