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仁心

今天無意中跟孩子她媽談起好人的事。一下就打開了她的話閘子，孩子媽生性善良，常替他人想，所以談這種話題她的感觸頗深。其間她就說到自己一生中遇到的兩個好人。其一是她小時在家鄉為她醫治小兒麻痹癥的一個鄉間土醫，她稱他為范老老，現在說起還頗為動情。說好幾個月是她母親每天背著她走兩三個小時的山路到范老老家進行按摩治療，痛的時候把他家祖宗十八代都罵了，范老老卻是笑哈哈的，說將來你會感激我的。真的是如此。又說范老老從未收個任何人的醫療費，只逢年過節，被治療好的患者出于感激買點東西去看看他，他還得管飯。又說每年過年，他家熱鬧得很，得開好幾桌飯，吃的都是他曾經的病人，有走幾十里山路來的人，也有數百里外輾轉來到他家的人，或帶一塊肉，或帶幾十雞蛋，或帶土特產，錢是打死都不收的。大家聚在一起，喝著范老老為他們準備的米酒，說些不同的感謝范老老的話，既熱鬧又高興，像一個大家庭一樣聚在一起過年。老婆說也不知道他治好了多少人，她說她去范老老家拜過幾回年，后來離開家鄉就沒去過了。不過現在還忘不了他，時不時就會想起，又說可惜了，他的后人沒一個學他的推拿按摩醫術，他的子女后來基本都外出打工了，他的那手絕活肯定失傳了。我說不失傳才怪了，不掙錢的事誰干，傻瓜才會干，都三四十年前的事了，現在這種人不會再有了。人心不古啊！那時的人心中有個道，現在的人眼中只有錢了，想幫個人或者想表達下感情，別人就會懷疑你的動機，無利不起早啊！我真的是老了，對人對事只想真誠對待，沒想總是被人懷疑，老婆更不幸，把心挖了給別人，卻常被別人當做驢肝肺，當個傻瓜蛋對待。今天說到這里，明天再說老婆眼中第二個好人。

仁為道

今天說說孩子媽遇到的第二個好人。這個人與女兒有關系。當年妻子與我結婚三年未懷孕，于是去醫院檢查，查來查去找不出原因，只得到處求醫，無果。后經她朋友引薦，又尋得一山中土醫，妻和朋友坐三個多小時車再走一個多小時山路找到土醫。土醫近七十，身體健朗，走山路如履平地。土醫與妻明友熟識，是遠親，妻朋友直接說明來意，土醫也不多問，看了妻的眼.口舌，然后搭了妻的手脈，說你這沒多大的問題，只是家里的藥不齊，我得上山去采幾樣才能配齊藥，你們在這里等等！于是土醫腳踏草鞋身背背簍上山釆藥去了，妻與朋友直等到午飯之后土醫釆藥回來，土醫回來后立馬配藥，說不能耽誤你們，再遲你們就沒車回家了。藥有六包，用土制的黃皮紙包裹，看上去極不起眼，打開都是些根根草草，其間還夾雜些青草，吃法也怪，每副藥配一豬肘子蒸，不能放鹽和其他調味品，只吃肘子，空服。起現我和妻都持懷疑態度，妻非常艱難地吃六個豬肘子，時間差不多用了半個月。沒想到不多久后就有了身孕，后來就有了女兒。

有了女兒后妻去感謝土醫，買了些食品和水果去，還包了一個紅包，土醫只收了食品和水果，紅包堅決拒收，留妻和朋友在他家吃了餐飯。土醫倆老口在家，兒女都不在身邊，外出打工了，妻是熱心人，更可惜了土醫的一身醫技，說怎么不傳給兒女呢？老土醫嘆氣連聲，說這個不掙錢，還累，還不敢隨便治，治的都是些有緣人，像你能得子，是有緣了，有些人來過，剛才就走了一人，來治性病，我打發他走了，這種人治好了還會禍害人，我跟他沒緣。

妻回來后說起這些唏噓不以。我聽了也半天無語。總覺得這中間有什么大道理在，卻又無處可尋，當時年少經事少，不懂道理，只覺這好人與我輩性情相投，要是我會醫病也會選人醫，頓覺這老土醫眼前生動起來，鶴發童顏，衣袂飄飄，隱世高人一般，于是心中對老土醫除了感激更多添了一份崇敬。

妻說的兩個好人都是醫生。第一個治好了她的腿，讓她成為了健康人。第二個為我們帶來了女兒，讓我們有了一個健康的家庭。

下醫醫病，中醫醫人，上醫醫世。醫者仁人也！醫者大道也！某種意義上說，醫生之德德于世，醫生之心心于人，醫生之技技于病，醫者于是就顯出高下之分了。妻的兩次尋醫，過程必然，醫患卻是偶遇，頗為難得，醫患皆樸素，至善至簡，同是天涯人，何必曾相識。醫者的一個緣字道盡了醫患的相遇。你將來會感激我的更為白話，醫與患之間隨口應對患者的罵人而以，何況妻當時是一小孩，聽了也不懂。但于醫者卻是承諾，是信，是一種儀式。懸壺于堂，治世于心，醫者技在末端，傾心相醫，設法相治，功成自在其心，是以自信滿滿，必還患者健康。斯為德！又為道乎？

妻眼中的兩個好人或以成為心中的兩個恩人。現在兩醫者只怕早已離世，但妻談起卻歷歷如目，生動如立，言笑如繞。妻立志為善，律己寬人，不假于世，堅持至今，實為難得。女兒承其性，天性至純，無世俗感，小小年紀，置人于前，想己在后，真是我之福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