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的致辭是我來講喔。”柏源仙樹回過神說。

“真的假的？你怎么又是第一啊？”千歲徹的眉頭皺的快要崩塌了，“難道就沒人把你拉下去？”

抱歉，在自己印象里，國中還真沒有。

“開學第一天就被全校人認識，我好開心哦。”

“你這什么話？我都要看你不順眼了！”千歲徹抬起拳砸在他肩膀上，看上去看重，但實際力道很輕。

“不可能吧，我運動神經發達，成績優秀，溝通能力完美，溫柔體貼，尊師重道，完全讓人挑不出毛病來，這樣的我到底哪里讓人不滿了？”

“不如說就是這些，才讓人不滿？”

“可惡，難道我注定要一生顯赫，背負著別人的不滿走完一生？”

“你好煩啊！再給你一拳！”

兩人小打小鬧，一直走到一個小小的場館前。

市立北澤國中并沒有禮堂，每次有全體活動，都將籃球館當聚集點。

仔細想想叫它籃球館也不恰當，因為它兩側是籃球場地，中間是可拆卸的羽毛球攔網，還有木質舞臺。

在館內，早已坐滿了北澤國中的學生們，左側的學生們鬧鬧哄哄的，底下偷摸藏著著零食和飲料。

右側站著的是新生，但熱鬧程度不輸高年級，交頭接耳的比比皆是。

畢竟小學時期的同學，大部分還是國中時期的同學。

柏源仙樹和千歲徹是吊著車尾走進來的，因為籃球館內沒有椅子，學生們都是坐下來的。

男生們坐的大大咧咧，女生們基本都是保持著體育坐。

“你在哪班？”千歲徹問。

“一年C。”

“一年D。”

“告辭。”

“告辭。”

兩人在入口分開，柏源仙樹朝著一年C班的方向走去。

“柏源仙樹呢？柏源仙樹到了沒有？”一個中年女老師站在新生班呼喊，惹得不少新生側目。

“不是吧，柏源仙樹怎么也在這里上國中啊？”

“這次的開學致辭不會是他？”

和柏源仙樹一個小學的人都苦著臉，小學被壓的喘不過氣，基本每個學生在開家長會的時候，都會從自己家長嘴里聽到「好好向柏源仙樹學習」這種句子。

簡直聽的耳朵都要起繭了，沒想到國中竟然又在一個學校，又要聽三年。

“柏源仙樹是誰？”

“不知道，沒聽說過。”

不認識柏源仙樹的新生們驚奇地互相談論著，一直到他喊出聲。

“在！”

周圍女生們循著聲音望去，看見柏源仙樹時的表情幾乎都同步停頓片刻，朝著小伙伴們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柏源仙樹她們從來沒聽過，但這張清秀的小臉蛋，只要看過一眼就恨不得烙在心里，用手里新買的手機拍他的側臉。

然后跑去街上的照相館求老板立馬洗出來，懷揣在胸口去精品店買個好看的框架放進去，一大早起來就抱著親。

“不好，超帥！”

有女生立馬捂住嘴，尷尬地朝著身邊的朋友癡笑。

“柏源！這里這里！”佐藤愛滿眼小星星，朝著他揮手。

柏源仙樹看見她了，但對她沒什么好感，只是點頭示意。

然而只是一個普通的點頭，她的朋友們頓時熱成了一鍋粥，佐藤愛被左右拉扯，不斷地詢問兩人什么關系。

佐藤愛很享受這種感覺，嘴里一直說著「其實也沒什么關系啦」。

“柏源，你的致辭準備好了沒？”那女老師將一張A4紙遞到他手里，上面是校方籠統的開學致辭。

柏源仙樹點點頭，致辭隨便說說就好了。

“行。”

女老師朝著臺上的校長等人打了個手勢。

校長朝著簾幕后點點頭，黑澤搖愛走上木質舞臺，纖細的肩膀沙沙的飄落著富有光澤的黑發，百褶裙下探出的是白皙的雙腿，小巧的膝蓋櫻紅。

真正美少女出現的片刻，宛如清晨菜市場般的場館頓時安靜下來，

這下終于輪到男生們開始發出驚呼了，特別是高年級的學生，一副三百年沒交配的表情，目露金光。

“你不會喜歡她吧？”

“我看是你喜歡她才說我喜歡她，你真是，咦~~~”

“別看了兄弟，眼睛都要飛出來了，喜歡就去追。”

“我真的不喜歡她，我沒喜歡的女生。”

男生們相比起女生的言辭來的更加隱晦。

黑澤搖愛坐在鋼琴椅上，窗簾透露來的明亮光線落在她纖長的睫毛上，眼瞳如貓瞳般色彩淡淡，其中放出尖銳的視線，似乎要刺穿某人的心臟——

「看著吧柏源仙樹，你除了讀書外，什么都比不上我。」

“全體肅立，唱校歌。”校長出聲道。

柏源仙樹不記得校歌的名字是什么，但鋼琴的旋律他很難忘卻，是以G為中心的大調式，平行小調是e小調的歌曲。

會場一片寂靜，黑澤搖愛的手指開始在琴鍵上跳動。

琴聲響起的瞬間，全體學生的聲音仿佛掀起的相摸灣海水，毫不留情地朝臺上撲打過去。

“嗚哇~~天空的春鷗銜來新葉！！”

“海風拂過我的臉龐！！”

“啊！那是希望的音訊！！！”

全體男生比以往唱的更加賣力，知道的在唱校歌，不知道的以為在進行戰爭前動員。

黑澤搖愛小巧的眉頭明顯在聳動，光潤的桃色嘴唇歪向一邊，像是在生氣。

耳邊傳入的噪音讓她心神不寧，這種讓人反胃的歌聲真配不上自己的鋼琴。

當她想甩手直接不彈的時候，余光瞄到了柏源仙樹的身影，他筆直地凝視著自己，嘴巴卻一直閉著。

「這笨蛋是新生，不會唱也正常。」

黑澤搖愛重新坐正，美麗、純粹、醇厚、清澈的琴音從她指下彈出，像是落在玉盤上的珍珠，咕嚕咕嚕，

「你就乖乖聽著吧柏源仙樹，你和本小姐的差距，不是光靠區區學習就能彌補的！」

將近兩分多鐘的校歌歌唱演奏完畢后，臺下率先響起了一道掌聲。

柏源仙樹將稿紙夾在腋下拍著雙手，拍打出宛如母親拍打被褥時的聲響，清脆且悅耳。

黑澤搖愛做了個深呼吸，心跳情不自禁地加快，回過神時嘴角已是偷笑的形狀，嬌羞的表情映入男生們的眼簾。

“意外的可愛......”

“換種方式來看挺可愛的。”

“隱約的可愛。”

男學生們終于正視現實，對黑澤搖愛發表出過于微妙的評價。

柏源仙樹對這些男生的表現只能露出干涸的微笑，不僅是他，從同一個小學升上來的男生們，各個噤口不言。

接著，場館內響起稀稀疏疏的掌聲，再然后，雷鳴般的掌聲壓了過來。

黑澤搖愛站起身來，向觀眾行禮，消失在舞臺側翼。

柏源仙樹目送著她離開，她琴聲響起的瞬間，自己的背后就起了雞皮疙瘩。

琴音的最高境界，就是能讓人感知到演奏家日積月累的結晶，仿佛果熟蒂落般呈現在琴聲中。

他在黑澤搖愛的演奏中聽見了，真是無比出色。

“接下來是新生致辭，新生代表柏源仙樹。”

“有！”

依舊稚嫩又嘹亮的聲音響起，穿著干凈制服的少年拿著稿紙上臺，身材纖細，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引人注目的人。

男生們都只是瞥了柏源仙樹一眼就埋頭繼續討論之前的鋼琴少女，這下輪到女生們的主場。

有女學生偷偷拿出手機放在朋友的發絲里面，只露出一個鏡頭，想用極其模糊的像素拍下柏源仙樹的臉。

校方的稿紙里面全是形式語句，沒什么好講的，浪費口舌。

柏源仙樹直接將稿紙對折放進上衣兜里：“同學們好，我是一年級新生柏源仙樹，我覺得演講稿太啰嗦，所以只講一句話。”

聽見他只浪費一句話的時間，低下的男生們就來勁了，紛紛抬起頭看他。

“一路奮戰，不是為了改變世界，是為了不讓世界改變我們。”柏源仙樹微微躬身，旋即看向校長，“我講完了。”

校長的臉色有些難堪地看了眼教導主任，教導主任也是一臉懵圈。

“那個......柏源同學說的很好，接下去我講幾句話。”

校長快步走上前拿過柏源仙樹上衣里的稿紙，走到話筒前，

“老師們，同學們，呃，我非常高興，高興的是什么？高興的是我們那么多老師，那么多學生，能在這里再次相聚，還一起相迎一年新生，我想和你們表達感謝，感謝老師們的辛勤付出，為學生和學校的發展真情付出，啊，這個，也希望新生們，在你們踏入北澤國中的那一刻，能不斷地壯大志氣，不斷地豐富自己，不斷地完美自己，今天我非常高興，非常高興的是什么？非常高興的是，我們開學的第一天，我們全校的師生都能安全的，健康的，快樂的回到我們的校園，那么在高興之后，又要表示感謝，感謝什么？感謝大家在假期里面能夠遵守國家律法和學生準則......”

臺下每個學生的臉上都寫滿了大大的「悲劇」。

“柏源同學，你在哪個小學讀書呀？”

柏源仙樹剛坐下來就有人向他搭話，往旁邊一看，一名短發少女對著他微笑，臉上的酒窩很可愛。

“見澤小。”他回應道。

“喔喔，和剛剛那個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一樣耶？我是霧島麗奈，在秋葉小讀的，你喊我霧島還是麗奈都可以，你開心就好。”霧島麗奈元氣滿滿地笑著說。

這種自來熟的人，很容易交朋友，但也很容易被吐槽。

柏源仙樹困惑地說道：“秋葉小？”

他沒聽過小田原市有這個小學。

“熱海的。”霧島麗奈穿著潔白室內鞋的腳上下撲騰，似乎在示意泡腳。

“在下面，好遠。”

“就是因為遠才過來呀，這樣就不會遇見小學的人了，重新開始生活的感覺，真是好的不得了！”

她這么興奮，讓柏源仙樹不禁懷疑她那搖曳的發絲里藏著精靈。

柏源仙樹看了下四周問：“霧島同學，你有姐姐或者妹妹嗎？”

霧島麗奈雙手抱著腿，臉抵在膝蓋上可愛地望著他：“你認識我？”

“我早上騎車看見你們在等紅綠燈。”柏源仙樹解釋道。

“哦哦哦。”霧島麗奈挺直腰身手指抵住下巴，朝著隔壁望去，“我有雙胞胎妹妹，只不過她在D班，我在C班。”

北澤國中的分班并不是按照成績來的，是電腦隨機分配的，男女數量也是。

柏源仙樹看著她的手，下意識地問道：“霧島同學你是彈吉他的？”

“哇——！”

臺上的校長還在講話，霧島麗奈就發出一聲驚喝，站在前面的班主任直接一眼瞪過來。

霧島麗奈露出尷尬的笑容，雙指畫叉抵住嘴巴，將頭埋的低低的問：“你果然知道我是誰？”

“不是，我看你的手指有一層暗繭。”柏源仙樹抬起自己的手指說，“我的一個朋友有練過吉他，一開始在手指上有一層死皮，然后掉落后就會長出行的皮膚，長時間持續下去就會形成暗繭，你長暗繭的位置和他的有點像。”

霧島麗奈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深吸一口氣說：“這就是入學第一的頭腦嗎？”

接著，她就像女巫師一樣，舉起手在自己的頭和柏源仙樹的頭之間做出「盛水」「倒水」的姿勢，看上去挺幼稚的。

別這樣，知識沒這么容易過去的。

柏源仙樹好奇地問道：“你練了多久了？”

“對了對了，你能不能光看我就知道我練了多久？”霧島麗奈激動地說，“我要給你看手相嗎？喜歡的東西是泡芙，討厭的東西是需要上手剝開的一切。”

柏源仙樹左右看了眼，跟上她的節奏說：“我今天沒帶塔羅牌，你干脆直接告訴我好了。”

霧山麗奈嘻嘻一笑，雙手擺出剪刀：“四年啦~~我彈電吉他，我妹妹是主唱。”

“主唱？你們還有團隊？”

“我和妹妹兩個人就是團隊。”霧山麗奈抬起手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有表演的時候一定要來捧場喔。”

“還有表演？”

“嗯，但其實大多只是親戚朋友們開的店，會在店門口弄個地方給我們表演。”

“店家表演啊，也很強欸。”

小小的年齡就敢在街上彈吉他唱歌，是需要不小的膽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