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巧元吼這一聲，大殿一片死寂。

等醒過神來，看清眼前的人是誰，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妖尊怎么回來了？”

“這書生夠莽的，妖尊講了個笑話，他還真的坐了上去，還不下來。”

“別言語。”

......

底下妖鬼們相視了少頃，隨即識相地閉上嘴巴。

“你放肆，反了你狗日的！”

崔書生咆哮著，撲了來，手拿扇子就要劈下。

陸巧元虛影一閃，輕巧避過，又打了他臉上一巴掌。這一巴掌比前一下還要厲害，直打得崔書生半邊臉高腫起來。

身邊的四個女子臉刷地變色，白里透青，沒有一絲血色，匆忙系著衣扣，跪倒在地。

她們本是地位最為低下的鬼怪，無人賞識，幸得這書生垂憐，才有了翻身的日子。

可惜，這等好日子要到頭了。

“這書生瘋癲的真是夠厲害啊，連妖尊都不怵！”

底下的妖怪都驚呆了，年紀輕輕就這么硬剛！雖說你是二把手，可也沒怎么愣種的，妖鬼有些人暗喜，有些人沮喪，都低著頭跪在那里。

王家莊的人從絕望中勉強掙扎過來，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對于這個崔書生，他們心里也是恨的牙根癢癢。

但這感情若是真論起來，卻又隱藏著一絲憐憫。

爹娘是龍也沒必要把孩子趕下水。

崔書生知悟性差，自慚形穢，心中仍蘊熱情，專一刻苦自勵，以求上進，免使被父親輕視。只是，人生變化莫測，十載光陰轉瞬即逝，落第不中。

哪怕中個舉人，最差也是補知縣，運氣好還能成為大員門生。一朝中舉，票子來了，房子來了，別的“子”還遠嗎？

正所謂：“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原本巴結的親戚紛紛給以冷臉，一臉嫌惡，轉而找十里八村有倆糟錢的攀起了親戚。

崔老頭雖自詡是個秀才，也不見得有甚么學問，一昧裝模作樣，動不動就是打罵。

而如今，他也是悔之晚矣。

兀自趴在地上，一咳嗽就是一灘老血，神色復雜地看著臺上瘋瘋癲癲的兒子，不經間淚眼迷蒙，回憶到了過去......

“還沒有醒過來嗎？”

陸巧元輕笑著，揚了揚自己的虎掌肉墊，摸上去手感還不錯。

崔書生愣了一下，隨即又勃然大怒，說話都變得急促來，“反、反了天了！來人！”

可惜，臺上臺下沒人敢動，都趴在那里不出聲。

“你們......”

崔書生嚎叫著，步子都變得踉蹌混亂。

啪！

陸巧元動用法力，凝于右掌，又補了一巴掌。

崔書生不敵這一把掌，口吐出一團血腥污臭的臟東西，緊接著便暈了過去，昏倒在地。陸巧元就勢將人踢到了崔老頭面前。

有眼尖的村民瞅了一眼臟東西，瞬間明白了過來。那是妖孽畜生的心肺，沒想到進了崔家兒子的肚里面。

揮一揮衣袖，陸巧元大大方方地坐了上去，側立女鬼紛紛換了副面孔，面露微笑，極力展現自己不可詳說的妖媚之處。

冷冷地望著下面的人，陸巧元倏地揚手一指，三丈之內的狐妖，黑煙驟升燒了起來。

“啊，火，幫我滅火！”

狐妖焦急地原地打滾，不多時便聞見一股肉皮燒焦的味道。

這妖精經常禍害仁安縣百姓生計，早已被衙門卷宗記錄在那，沒想到竟在此地碰見。

“大殿無辜喧嘩，給爺死！”

須彌間，陸巧元抽出寶劍，一道白光向狐妖脖頸切去，頭身相離，妖血汩汩冒出。

突如其來的一幕，鎮住了所有的人，大氣不敢喘一下。

陸巧元的目光緩緩掃過下面的人，說道：“要不是我庇護你們，你們活著能有個妖精樣子嗎？你們這點良心要是都不講，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是！”

所有的妖鬼都一齊答道，聲音洪亮，震得大殿嗡嗡作響。

表完忠心后，一個黑虎妖怪起了身子，討好般地說道：“祖宗教訓的是，這般不成器的東西，沒一個能讓咱們虎妖族省心的，祖宗你是半仙，可別跟這些肉眼凡胎的妖精置氣。”

“你剛才說什么？”

陸巧元語氣變冷質問道。

“我剛才說......”

“你一個黑虎妖也跟我攀起親戚來了？誰是你祖宗？摸摸你那黑臉，夠格么！”

黑虎妖還未來得及解釋，一只巨大的白虎掌朝臉拍來，瞬間變成爛肉泥餅，死的不能再慘了。

“今天有誰沒有殺人？”

底下妖鬼一聽到這話，瞬間心里咯噔一下，這是要興師問罪了。

“嗯，沒有嘛？”

陸巧元的話，說的雖是輕巧，下面的人卻是聽得跌宕起伏，驚心動魄。

迫于威勢，未害過人的妖精鬼怪紛紛站了起來，等待著死亡的審判。兩邊案側的其他妖怪暗暗竊喜，他們喜好殺戮，不喜藏頭露尾，早就不齒與這些廢物一起共事。

“妖尊大人，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一個喚作美人蟒的蛇妖吐著開叉的舌頭，叫囂地最為厲害。

此妖雖剛修行幾年，道行頗淺，卻其毒無比，有時還會還會幻化成美女，勾引年輕力壯的男人，待到情深意濃處，便用長舌纏死對方，附近村民深受其害。

就在美人蟒譏諷站起來的妖鬼時，一道寒光劃過它的脖子，頓時化作兩截胡亂跳動的身子。

“我頭呢？”

美人蟒搖動著殘存的身子，想要把自己的頭再給安上。

眼見沒死，陸巧元甩出劍光，幾道寒芒又追蹤而至，直接切成了十段。片刻后，虎妖的得力干將美人蟒便沒了生機。

“嘶！”

活著的妖怪嚇得心驚膽裂，全都又跪了下去，這親信說殺就殺，真是“一句之內必死一人。”

所有人都覺得妖尊今天有點怪，說的話云遮霧罩，但此刻誰也不敢吱聲了，逃命是不可能的，還沒出去就得嗝屁了。

妖怪們索性當起了啞巴，閉上嘴就是最好的修行。

把所有人都鎮住了之后，陸巧元指著剛才的鬼兵開了口，“這里你們能懂規矩，就是最好的能耐，不要動其他的歪心思，從明兒起，你們就是監工，好好看著他們。”

眼下的道行只能允許他做到這么多，法力消耗太多，已有些疲憊。

“謝妖尊賞！”

鬼兵們一片高八度，把整個宮殿都給抬起來了。

“現在，把這些人給我送出去，給我養的白胖胖的，這么瘦啦吧唧的，哄弄誰呢？”

“是，妖尊大人。”

妖鬼們并不明白為何這樣做，都被陸巧元繞得愣跪在那里，一時間腦子轉不過來彎來，卻又不敢不從，畢竟那幾位的下場在那里擺著呢。

敢說話就是找死！

王家莊的村民聽到這句話，吊著的心也是懸了下來，起碼今天不用死了，剛才可堪比在鬼門關闖了一趟。

醒來的崔書生，懵在原地，腦子一片混沌，只記得自己瘋言瘋語說自己考中了，后來被父親打了一頓，然后逃到了荒山里。

當他看見面前的妖怪，卻是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渾身抖得像篩糠。

崔老頭被人扶起來，走向了自己的兒子，伸出了自己長滿了老人斑的手。

“走，兒子回家。”

崔老頭眼睛里似要閃出來淚花，卻生生地忍住了，語氣依然十分平靜：“回家，咱們就不這么累了！”

委屈、難過隨著灰心同時涌了上來，崔書生眼圈濕了，愣在那里望著人堆里的崔老頭子，“爹，你可好？”

崔書生重重地磕了個頭。

一旁的鬼兵可沒時間感動這些沒用的，長槍指著一撮王家莊的人，催促般說道：“趕緊的，別墨跡，妖尊大人都發話了，快點上去。”

剩下的四個鬼兵帶著嘍啰，也都是這樣吆喝著，誰不聽話，就拿著生銹的長槍捅一下。

為首的鬼兵，拾級而上，走到了大殿二層的小祠堂，緊接著轟隆隆一陣巨響，石門打開，一道又細又長的裂縫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