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你想見的人了？”
方蘇白回到房間時，方滇又來了。
方滇躺在塌上，半闔眼睛，似乎累極了，分外疲倦。她細細打量了他幾眼，才驚覺他鬢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生了白發。
他那樣厲害的人，竟然快要維持不住面貌了。
眼前的人是她的父親，在她那小前半生里，她孺慕他，她的父親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人，是天地間最偉岸的人。
可是后來又是什么時候改變了一切的呢？
興許是母親逝世的時候？亦或者是徐涇出現的時候？方蘇白想不起來了，她只記得她這幾年被關在這間房間里，暗無天日，每天都在噩夢之中。
每當她臨近崩潰的時候，她的父親，方滇，就會出現，給她希望，又給她巴掌。
方蘇白冷著臉走進來，“別在我這里浪費力氣了，他們不會是你要釣的魚，那個人也不會來。”
“萬一呢？”方滇睜開眼睛靜靜的看著她，“蘇白，你是為父唯一的孩子，為父也不忍看你受苦，可是你實在是不聽話。”
聽話？如何才算是聽話？
方蘇白道：“方滇，你陷入心魔了。他已經死了，你親手殺死了他，他的魂魄被你捏碎了，他永遠也不會來了。”
“若是你聽話一些，他怎么會……怎么會如此呢？”
方蘇白見他執迷不悟聽不進話的模樣，閉了閉眼。
她想起來了，真正讓方滇徹底瘋魔的那一刻，是那個人的出現。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冷聲開口：“我的夫婿，果真讓我隨意挑選？”
方滇聞言突然笑了起來，“蘇白，心軟是成不了大事的。想成神，就要先學會冷情。”
“我從不想成神。”
“你必須成神。”方滇話語慈愛，“為父已經找到了讓你速速成神的法子，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曾經的仙道魁首，姜錦姝……喔不，她現在叫裴姜了。只要拿到她的半副神骨，蘇白，你就可以成神了。”
姜錦姝……方蘇白很多年前聽過這個名字，姜錦姝從威嚴赫赫的仙道魁首墮落成魔，她在許多人口中聽過這個名字。
方蘇白只覺得不寒而栗。
光聽著便是不容于世的邪法。
方滇又道：“只要你愿意成神，你想挑選誰當夫婿，為父都不攔著你。”
語氣多么慈愛寵溺，仿佛方蘇白想要什么他便都會給，如果忽視他臉上那不同尋常的笑意的話。
“我不信你會這么好心。”
“當然，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為你著想，我還能為誰打算？”方滇頓了頓，又笑道，“只要你成神之后，替為父尋找復活你母親的法子便好。”
原來如此。
方滇復活母親的執念，已然越來越深。
他仿佛不記得，母親的魂魄也如同那個人一樣，被他親手捏碎了。
“我答應你。”方蘇白道，“我要張氏三兄弟都為我夫婿。”
“真貪心啊。”方滇感慨了一句，“沒問題。”
“我要他們立即與我成親。”
“沒問題。”方滇似乎也很高興，起身便邊喊著管家的名字邊出去了，嘴里還在念叨著婚禮如何舉辦。
方蘇白冷眼瞧著方滇都背影，她為自己方才放棄與張氏三兄弟聯手而感到后悔。
那樣氣度不凡的人，她看不出來修為未必不是對方隱藏了起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如今的她……也不過是一介廢人。
——
結樂來通知方小姐已經指定張氏三兄弟共娶一女，其他人即刻離府時，不斷有人唉聲嘆氣，無比扼腕。
大富大貴的機會就在眼前，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張氏三兄弟而搶奪了去，不甘心的人卻也只能瞪了瞪裴姜和沈重華。
畢竟人已經是城主府未來姑爺，在城主府眼皮子底下，確實不宜出格。
不過是三個一無是處只有一張臉的小白臉，方小姐遲早會膩了他們的。
裴姜倒是有些意外，當時方蘇白明顯并不想與他們過多牽扯，這會卻想同嫁他們三人？
許多人也很震驚，方小姐居然想同嫁三人——
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方小姐。
是個機會。
裴姜與沈重華對視了一眼，能看出他眼底的不情愿。
她笑了笑，又去看結樂，結樂笑著恭喜：“小姐想即刻與你們成婚，所以最多明日，三位公子便要成為城主府名正言順堂堂正正的姑爺了。結樂恭喜三位公子。”
裴姜緩步走到她面前，微微彎腰與矮她一些的結樂，笑瞇瞇的盯著她的眼睛，“結樂姑娘總給我一種熟悉感，好似故人，總讓我覺得分外親近。”
結樂笑容未變，“許是我長得比較普通，與很多人都相似。”
如果能仔細看的話，便能發現結樂的手有些微的顫抖。
裴姜直起身來，似乎方才只是隨口一言，“既然說是方小姐嫁與我們兄弟三人，可有說以后我們兄弟三人要住在何處？”
“自然是城主府里。”結樂答道，“城主大人舍不得愛女，雖然是嫁女兒，卻也與招贅婿無異。”
“不怕我聽不得贅婿……”裴姜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脖頸，指尖溫熱，“這二字，掐死你？”
不知為何，感受到眼前之人指尖上的溫度，結樂反而松了口氣。
“公子不會的。”結樂貼近了裴姜一些，“奴婢……其實也望公子垂憐……”
她睜著眼睛笑盈盈的，期盼的看著裴姜。
那雙眼睛很好看，若是一般男人，當真會被勾了心神。
裴姜也仿佛很喜歡，手從脖頸挪到了她的眼睛旁，“真好看啊……”
結樂以為起了作用，正要高興之際，卻聽裴姜的聲音冷了下來：“可我不喜歡這雙眼睛，讓我……很想殺人呢。”
結樂脊背一僵，可是裴姜遮擋住了她的視線，她看不見眼前這個男子的神情。
這該死的違和感，愈發的讓結樂懷疑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那個人。
“你們在干什么？結樂，讓你辦點事都辦不好？”是管家來了。
裴姜拂了拂袖子，面色淡淡，瞥了眼結樂，恢復了嘴角常有的弧度，“結樂姑娘很好。”
管家無視了結樂，拱手同裴姜與沈重華道，“二位公子，城主有請，你們的弟弟已經過去了。”
“好啊。”裴姜錯身過去時又看了眼結樂，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結樂那一瞬間感覺自己如同被盯上的獵物，脊骨發涼。
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