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剛剛蒙蒙亮，林飛頂著寒風出了家門。

四九城的冬天太尼瑪冷了，盡管林飛穿的跟個狗熊似的，還是覺得寒風無孔不入，順著領口、袖口、褲腿朝里面灌。

鼻子噴出的兩條白汽，圍著林飛脖子向后散去，林飛加快腳步，這倒不是為了趕時間，而是走得快一點，似乎就能夠感覺暖和一些。

進了軋鋼廠，辦公樓前面已經停好了三輛汽車，一輛吉普車和兩輛卡車。

吉普車上沒人，連司機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兩輛卡車旁邊，不少人卻在忙活的不亦樂乎。

第一輛卡車旁邊，機修車間的職工們，圍做一團，將維修工具和機器往車上搬抬。一個身穿藍色工作服，身材高大，國字臉膛，看上去十分精神，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在一旁大聲地指揮，他就是機修車間主任劉洪濤。

另外一輛卡車，顯然是給廚房準備的。十幾個身穿白色上衣制服，下穿藍褲子，一看就是廚房的職工，正在熱火朝天地朝著上面搬抬著大鍋、湯桶等灶具。

身材胖乎乎，一副笑模樣的西食堂里臺組長劉大頭，站在車前不停地張羅，指揮著炊事員擺放灶具，這么冷的天，劉大頭居然滿頭大汗，不停地擦著汗水，大腦袋上冒著白氣，好像一個大白饅頭。

“挨邊，都挨邊放，中間待會兒還得坐人呢。”

“小心點！那是磁的，不知道輕拿輕放啊！”

劉大頭晃著大腦袋，不停比劃，招呼著炊事員們干活，林飛雖然不認識劉大頭，但是一眼瞧出來，這是個領頭的。

林飛湊了過去，笑著說道：“你好，我是東食堂……”

“林飛是吧？曹主任給我說過了。”劉大頭笑著說道。

“您……”

林飛剛問了一個字，劉大頭已經笑著說道：“我叫劉勇，西食堂伙夫頭。他們都認識我，曹主任讓我臨時總負責咱們伙食組。”

“劉組長好。”林飛招呼說道。

“啥劉組長，人家大頭不愛聽，叫劉大頭就成，大頭最愛聽這個，聽起來……聰明！”

一個瘦小的炊事員大聲說道，引起了大家一陣笑聲，劉大頭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家伙是北食堂的大拿，快刀羅老五，據說切出來的土豆絲，細的能穿過針鼻！不過這小子太喜歡開玩笑，從來不分大小。”劉大頭笑道。

林飛一捋袖子，笑著說道：“劉組長，我干什么？你就吩咐吧。”

“差不多了，就這點活，誰早來搭把手就完了，大頭在后面呢。”劉大頭拍了拍手說道。

“什么，你在后面呢？瞧把自己給夸的。”羅老五顯然和劉大頭關系不錯，又笑著開玩笑。

劉大頭哈哈大笑，張羅著說道：“歇會兒，都歇會兒，咱們東西裝的差不多了，就等著出發了。”

林飛站在一邊，眼睛看向宿舍方向，不一會兒就看到趙有魚從遠處跑過來。

“怎么才來？”林飛眉頭一皺問道。

趙有魚氣喘吁吁，從懷里摸了半天，摸出來一個圓乎乎的東西，塞進林飛手里。

“什么？”

“煮雞蛋，趕緊吃了吧！這會兒食堂沒開門呢，先墊吧墊吧，中午不定什么時候才吃飯呢。”趙有魚低聲說道。

“早上煮的？”林飛問道。

“要不然早來了。”趙有魚點頭，低聲說道。

東邊朝霞翻滾向前，一輪紅日從天際間跳了出來，天色逐漸亮了。

曹有光胳膊肢下挾著皮包，快步從大門走進軋鋼廠。

“主任來了，主任來了。”劉大頭一眼看到曹有光進了廠大門，笑著說道。

炊事員們紛紛站了起來，給曹有光打招呼。

“主任，來晚了啊，我們這都忙完了。”羅老五笑著和曹有光開玩笑，神色頗不尊重。

曹有光看上去并不生氣，而是笑著說道：“我來晚了？知道我干什么去了嗎？”

大家一愣，曹有光興奮地大聲說道：“我給大家整吃的去了！”

“吃的？什么吃的？”職工們聽了曹有光的話，紛紛詢問，比曹有光還興奮。

曹有光沒來得及說話，司機小劉、于海棠和一個瘦高個子，戴了一副眼鏡的年輕人，費力地拉著一個大柳條筐進了廠大門。

于海棠三個人身后，一個干部模樣的中年人，背著手跟在后面，臉上帶著笑容，正是劉副廠長。

“別光看著啊！快點來幫忙！”于海棠大聲喊了一聲。

“瞧見了嗎，就是這個，賴氧酸面包！”曹有光得意地說道。

機修車間十幾個職工已經飛奔過去，七手八腳將大柳條筐拉了過去。

面包！

職工們興奮地看著柳條筐，眼睛里都冒出了光。

“一人一個，大家都過來，我開始發面包了！”于海棠大聲說道。

職工們高興地擠了過來，這年頭面包可太少見了！下個鄉還能發一個面包，真是意外之喜。

職工們拿著面包，隔著包裝紙，使勁聞著香味臉上露出陶醉神色。

但是除了幾個小青年之外，大多數人都不舍得吃，小心翼翼地放進各自的挎包中。

不舍得吃啊，有孩子的要拿回去給孩子嘗嘗，有女朋友的，肯定得“貢獻”給女朋友啊。

林飛揭開包裝紙，好奇地看著那個時代的面包。

和后世面包不同，面麩挺黑，不過聞上去卻是濃濃地麥香味道。

“哎呦！里面還有葡萄干呢！”一個聲音突然驚喜地叫道。

林飛掰開了面包，果然看到面包的蜂窩里面，錯落的夾著幾粒葡萄干。

趙有魚也小心翼翼地將面包裝進書包，林飛咬了一口面包，笑著問道：“人家不是有家有口，就是有對象，不舍得吃也就算了，你這是干嘛啊。”

趙有魚臉一紅，扭捏著說道：“有……有用。”

“誰啊？”林飛又笑著問道。

趙有魚紅著臉不肯說，林飛伸手搶向他的挎包。

“說不說？不說我把你面包也給吃嘍。”林飛笑道。

“七車間劉惠。”趙有魚一邊躲著林飛的“魔爪”，一邊連忙說道。

“七車間劉惠……”林飛想了一下，笑著說道：“劉惠，是不是那個虎妞啊！”

趙有魚不滿意地說道：“人家才不虎呢，人家就是長了顆虎牙而已。”

林飛笑著說道“得了，你們倆一頭老虎一條魚，這倒是般配。”說完忍不住哈哈大笑。

“老虎和魚很般配嗎？”趙有魚撓著腦袋，看上去十分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