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走了，走的時候沒有見到他的兒子。父親有很多的話要對兒子說，可兒子在千里之外的邊防線上。父親走了，就這樣走了，走得匆匆忙忙。但父親的最依然掛著微笑，因為兒子是穿綠軍裝的。

對于父親，施學斌的記憶是深刻的。父親沒有當過兵，是個地地道道的莊稼人。高中畢業的時候，父親把施學斌送到了部隊，在火車垃響汽笛聲后父親甩給了施學斌一句話：“要有個兵樣！”一句簡單的話改變了施學斌的一生，他沒有在部隊鍍三年金就回來，而是考上了軍校。父親在見到了施學斌肩扛著學員牌牌時，第一次喝醉了酒，也把家里唯一的大公雞殺了。父親為兒子驕傲，兒子為父親圓了當兵的夢。父親對兒女的愛是百分之百，從來不會打半點的折扣。

在家門前的小路上，父親總站在那兒等放學晚歸的施學斌。施學斌上學的地方離家很遠，要走十幾里的路，父親站在那兒只想看見兒子奔跑的身影。父親總會在一個固定的時間里，面對前面的小路眺望著，尋覓著兒子在固定的時間里出現。父親撩起衣角擦拭兒子頭上的汗，從褲兜里掏出一根煮熟的臘香腸，看到兒子津津有味的嚼著，父親流露出濃濃的愛憐。在這樣的黃昏，在這樣的小路上父親等兒子放學，一等就從小學等到高中畢業。兒子當兵以后，父親改變了等兒子的方式，父親等的施綠色的郵差。每當那封蓋著紅紅的三角郵戳的信送到父親手上時，父親并不是馬上拆開，而是哼著小曲回到家里，坐在院壩里一張破舊的老式藤椅上。先看上面的地址，再看看兒子寫的父親的名字，在這時父親總會笑罵一聲：“這崽兒，字比以前寫得有長進了。”父親再把信的封口用剪刀整整齊齊的剪開，抽出里面的信紙，把兒子的媽也喊過來大聲的說：“我兒子現在新兵訓練合格，是個真正的兵了。”母親叫父親聲音小點，可父親依然大聲的說著，仿佛在告訴全世界，他有個當兵的兒子。

父親的兒子在邊防執行巡邏任務，一封電報送到了施學斌手里，上面寫著：“父親病危，速歸。”巡邏的隊伍已集合完畢，施學斌把手里的電報疊了疊，對巡邏隊伍宣布：“出發！”在施學斌喊出這兩個字時，他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有塊東西堵著，淚流了下來。天空不知什么時候飄起雪花，紛紛揚揚的像在訴說著父親的往事。邊關無戰事，巡邏隊三天后回到了連隊，通訊員又拿出一封電報交給施學斌。他手握著電報，遲遲不肯打開，他怕看見自己最不情愿看見的字眼。他覺得眼前的視線有點模糊了，在雪地上竟然看見了父親正在向自己走來。施學斌猛的撲上去，他想撲在父親的懷里，溫暖他。施學斌撲空了，他栽倒在雪地里，手里的電報還緊緊的握著。戰友好像已經知道了什么似的，都站在旁邊抽泣著。冰冷的雪粘在施學斌的臉上，他不想拂去，他覺得父親就像這冬天里的雪，滋潤著大地，雪化了就是春天。施學斌打開手上的電報，上面是這樣寫的：“父親病故！速歸”。短短的六個字，使施學斌這個堅強如鋼鐵的漢子忍不住哭出了聲......

記憶像相機的閃光燈一樣不停地閃爍著父親的身影。施學斌記得自己小時候淘氣，上樹掏鳥窩摔傷了腿，父親就每天背著自己去上學。泥濘的小路一走就是十幾里，汗水順著父親皺褶的脖子流下。施學斌就說：“爸，讓我下來走吧，我能行的。”父親自責地說：“都怨我沒有告訴你，那棵樹叫‘桉樹’，樹枝很脆，不結實，一踩就斷......”想到這些，施學斌愧疚的眼淚如定日河的流水嘩嘩流淌。

施學斌想到沒有當過兵的父親對軍裝的癡迷，施學斌又帶著隊伍巡邏去了。他知道父親會原諒他的，父親最希望的就是兒子當個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