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沒有旅館,班車一天也只有一趟,陳少翀只得在李安佳過夜了。...
他被安排在了客房休息,當時的智能手機并沒有那么發達,3G信號也是時有時無,太無聊了,無聊到躺在床上打滾。
叮,收到了一條短信。
“你睡了嗎?”
是李安佳發來的短信,陳少翀輕輕的打開門,只見李安佳穿著臃腫的紅棉襖,雙手揣在袖子里,正在門口張望著。
陳少翀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來。
“什么啊,你這打扮,像村里收雞蛋的村姑,穿起來胖死了!”
“大家都這么穿,才...才不胖呢!別吵,跟我來!”
李安佳紅著臉辯解了一下,隨后拉著陳少翀爬上了黑黢黢的樓梯,老式的木梯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給人一種仿佛隨時會斷的錯覺。
樓梯爬了不多時,兩人來到屋頂。
今天剛下過雨,天上烏云厚厚的,什么也看不見,大山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風在耳邊嗚咽。
李安佳不知從哪里摸出兩個小竹凳來,凳子上有一個黃色的小臺燈。
“你知道嗎,我以前最喜歡一個人來樓頂了!”
李安佳咔嗒打開臺燈,一股暖黃色的光線照亮了四周。
“啊,今天看不到星星呢!”
李安佳看著遠處黑暗的天空,露出遺憾的神情。
“每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會一個人來到這里,看著瀚如大海的星辰,我就會覺得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是那么的渺小,甚至于我這個人也是那么的渺小,除了忍受還能怎樣呢,忍忍很快就過去了!”
今天的李安佳話有點多,聲音充滿了平靜,平靜之中又帶著無助,也是她第一次向別人吐露壓抑多年的心聲。
“你爸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嗯!在我們這種山村里,重男輕女的思想還是挺嚴重的,我們家沒有兒子,父母一直都有這個心結,覺得在村里抬不起頭來!我家老漢兒心情煩悶,就抽煙喝酒打牌,喝醉了還會打老婆打女兒!是不是很好笑,因為沒有兒子就破罐破摔過擺爛的人生。”
說到這里,李安佳自嘲般地笑了,看起來有些讓人心疼。
陳少翀隱隱從對話中了解到,李安佳的父親覺得女兒就是賠錢貨,并不支持她讀書。
好在李安佳的奶奶和媽媽明事理,一直支持著她讀到了大學。
上了大學以后,李安佳就到處自己勤工儉學,來給自己賺學費,不用家里人掏錢了,父親也暫時的閉上了嘴,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沉寂多年的父親又鬧騰起來。
“所以,這次,我決定放棄了!”
李安佳說話的時候,在寒冷的夜里呼出一道道白氣,語氣中也帶著一絲釋然。
“啊!你要是不在了,我會很困擾啊!就吃不到好吃的便當啦!”
陳少翀故作惋惜的說道。
“噗!明明不能吃辣,還要逞強吃!”
李安佳想起陳少翀化身噴射戰士的那次,不由笑出聲來。
“因為那是你給我做的呀!以后碰到事情,能不能試著依靠一下我,至少找我商量一下,也許我可以幫你分擔呢!”
看著李安佳柔弱的身影,陳少翀突然產生了憐憫之心,他忍不住開口說道。
“可我總要試著一個人去面對這些問題呀!”
“為什么啊?我不值得信任嗎?”
“因為!你總有一天會不在我身邊的不是嗎?”
李安佳腦海里浮現出那個帶有小虎牙的女人,一臉悲傷,聲音顫抖地喊了出來。
陳少翀沉默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不想習慣依賴你啊,你知道當依賴一個人以后,又被毫無征兆的丟下,那種心痛的感覺,會多難受嗎!”
李安佳的眼淚奪眶而出,傷心的話語顫抖著從喉嚨里一句句蹦出來。
“抱歉!我沒有想這么多.......!”
看著李安佳悲痛而扭曲的表情,陳少翀不由低聲的道歉。
李安佳輕輕得湊了上去,兩人的嘴唇輕輕地碰在了一起。
“陳少翀,我喜歡你,這就是我最大的勇敢了!感覺已經沒有遺憾了呢!所以,我們就此別過吧,好嗎?”
李安佳紅著臉,深情地望著陳少翀笑靨如花,李安佳的吻,如同一顆石子,落入到他的心湖,蕩起了圈圈漣漪。
心里既非快樂,也非悲傷,一股憤怒的情緒強烈又熾熱。
“李乖乖!你就是個憨憨,你以為你能感動誰嗎?
你都不在乎自己,誰會在乎你的感受啊!
你有把你的想法傳達給你的家人嗎?
你有考慮過自己以后的人生嗎?
為什么總是要犧牲自己的情感呢!
好好把你的想法傳達出來啊!”
陳少翀急促的呼喊著。
兩人視線交織在了一起,李安佳搖搖頭囁嚅道:
“我的想法不重要!”
“重要啊!最重要的不就是你自己嗎?
你不是什么賠錢貨!
你也不是誰的女兒!
別人給你貼的標簽無所謂啊!
你是李安佳啊!
你就是你啊!
你要活成你想活的樣子啊!
愛別人先要學會愛自己啊!”
陳少翀拼命搖晃著她的肩膀,大聲說道。
李安佳似乎被點燃了,眼睛的深處又有了光,好看的桃花眼漸漸瞇成了月牙的形狀,淚水從眼眶里流淌而下,滴落在手背上,發出滴答的聲音,啊,淚是暖的啊,喉嚨里哽咽著,她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感情,輕聲的嗯著。
“抱歉,我有些自作主張了,明明不了解你的難處,還說出這些事不關己的話來!”
陳少翀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你不用道歉的.....反倒是我要謝謝你!”
李安佳搖頭道謝。
“啊,鼻涕都出來了!”
“才....沒有....!”
“我看到了!”
“沒有....!”
“啊,好臟啊!”
“沒有!!!”
兩人又恢復了往常的交談的語調,平靜又令人懷念。
“你對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嗎?”
李安佳低聲嘟囔著。
“你是特別的!”
“那香香呢?”
“因為種種孽緣,她也是我放不下的人啊!”
陳少翀看著漆黑的夜空,停頓了一下答道。
“陳安逸,你這個人太糟糕了!”
“啊,我知道啊!我是個糟糕的人啊!”
“你們....還沒在一起吧?”
李安佳背著光,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見她低垂著眼簾,聲音細若蚊蠅。
“嗯!”
“好了,不說這個話題了!說點別的吧!”
李安佳轉過頭來,臉上已經沒有了迷惘和猶豫,剛哭過的臉頰還掛著淚珠,顯得有些楚楚動人,嬌嫩欲滴的嘴唇輕輕的抿起,是在笑啊。
“好啊,說些什么呢!”
“你交過幾個女朋友呀?”
“哎呀,跟蔡管事學壞了呀,你以前哪會問這些話題!”
“好奇嘛!”
李安佳微微的仰著頭,目光里充滿了對答案的渴望。
“你是想知道一個數字呢,還是想知道我的過去呢?”
陳少翀想了想,認真的回答道。
“嗯,想知道你分手的原因吧!”
李安佳笑嘻嘻的回答道。
“都怪我自己不夠成熟吧,與其知道過去不成熟的我,不如了解一下我從過去學到了什么!”
“學到了什么?”
“那就是珍惜眼前人呀!”
“哈哈,你果然是個渣男呀!”
李安佳一愣,清脆的笑了。
陳少翀看著燈下,李安佳明媚的笑容,心里不由得感概。
溫柔順從的她,
賢淑能干的她,
在背后默默支持的她,
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她,
這樣的她娶回家也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如果,另一個她沒有出現的話。
如果,另一個她對他沒有特殊感情的話。
如果,另一個她能這么容易割舍的話。
如果......會不會.....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