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司晨在這里攔著，貝莎不再掩飾自己對櫻島光子的敵意。

“呵，晨君，叫的可真親熱啊，狐貍精。”

不過櫻島光子顯然并不吃這套，淡淡一笑。

“晨君也沒有制止我不是么？”

“臭不要臉！”

粉色大貓貓的數據體附近升起一圈圈暗紅色的波紋，那是她正在調用自己攻擊程序的表現。

就在二人劍拔弩張之際，黛比趕緊過來勸架。被邁恩從二人世界中叫出來，她現在只想趕緊結束這件破事，然后回去好好休息。

“你們有什么事能結束后再說么？再不開始，恐怕那位司晨先生就要發現異常了。”

聽見這話，貝莎暫時對櫻島光子收起敵意。

“說說吧，我們要怎么做。”

二人看著櫻島光子抬手，一個巨大的黑球在三人中間浮現。

仔細去辨認，貝莎和黛比發現那是一堆古早電影膠片，這些膠片纏繞在一起，就像是電視劇里那些老奶奶身邊的毛線團一樣。

“這就是那盤黑夢在這個內景里的模樣？”

在賽博空間中，原本所有的事物（包括人的意識）都是一串串數據，這并不便于人們辨認和理解，于是從第一代賽博空間設計師開始，就不斷推進各種代碼的可視化與可讀性。

這雖然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后續程序員對算法程序的利用率，但有效的降低了人們的理解難度。

光子輕輕點頭，向貝莎和黛比說道：

“我的數字運算芯片已經被拆除，沒辦法一個人完成對這份影像的檢索。接下來我會為二位提供算法支持，對這份影片的解析就靠兩位了。”

霓虹陰陽師起源自龍華道門，此刻光子調動的算法在黑線團上方形成一個八卦陣法，引導著那構成黑球的膠片分出數個線頭接入陣法之中。

在光子的指揮下，貝莎和黛比也連入了法陣中。

她們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自己的算力仿佛血液一般被人強行抽離，這些算力順著算法導管在陣法的上方勾勒出一個人類的大腦。

那些膠片也開始沿著陣法移動，通過那由貝莎和黛比算力組成的大腦，并在這顆大腦皮層的不同位置激發不同的電流反應。

“這是……怎么回事？”

算力被強行抽走、集中調用的滋味很不好受，貝莎只能依靠生物腦那僅存的一點感性思考能力向光子發問。

光子的表情嚴肅，時刻關注著身前這顆大腦表面電信號的變化。聽見貝莎的提問，她盡可能的簡單回答道：

“不要嘗試思考別的事情，否則你很可能被自己的算力芯片燒成白癡，聽我說就好。”

洗腦程序乍看是一套算法，但事實并非如此。人類的思維難以進行量化，所以洗腦程序實際上是通過一系列視覺、聽覺、嗅覺和觸覺上的刺激，讓受試對象的大腦產生相應的變化。

“所以洗腦程序的檢索軟件，也只是模擬出人類大腦，讓這顆大腦去‘觀看’影片，檢索其發生的變化。”

在內景之外，司晨也是這樣同邁恩、西撒等人解釋的。

“就算是光子，也只能分辨黑夢里有沒有洗腦程序，沒法調查出他具體的效果。”

一旁的西撒臉色難看。他看著泡在冰水里，小臉卻熱得通紅的黛比，有些不服氣的向司晨質問道：

“為什么非要黛比去做這些，不能找其他人嗎？哪怕花點錢呢？”

可邁恩卻只是一巴掌拍在臭小子的后腦勺上，沒好氣的呵斥道：

“你以為我們攤上這事兒是因為誰？你小子要是真的心里過不去，就自己對人家好點。沖著道爺抱怨，這算什么事兒？”

被臭罵一番，西撒表情更加難看了。但明白是自己的過錯后，他還是老實的向司晨說了聲“抱歉”。

見他認錯態度還不錯，邁恩滿意的點點頭，隨后向凱特琳和司晨問出另一個讓他在意的問題。

“道爺，如果這盤黑夢里面真的有什么洗腦程序，那西撒這小子會不會？”

聽見邁恩的問題，西撒不禁挺直腰背，一臉緊張的看向司晨。

西撒自問不是個膽小鬼，第一次看見邁恩殺人，看著那個如龍眾的小混混被一炮轟沒半截身子，他晚上都沒做噩夢。

可是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變成另一個人，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詭異、恐怖了！

“放心吧，邁恩。你這個小兄弟沒有被洗腦。”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櫻島光子，從內景中歸來，消耗大量心力的她看上去有些憔悴。

司晨則優先拿過兩條毛毯，將一條丟給西撒；自己則拿著另一條來到貝莎面前，幫她擦干頭發后讓她自己把身子擦干凈。

“又不是沒看過，害羞做什么。”

沒有去搭理貝莎的調戲，司晨扭頭看向光子。

“結果怎么樣？”

光子抿了口清茶，隨后才笑著對司晨說道：

“幸不辱命，都弄清楚了。那個黑夢里確實藏有洗腦程序，不過它真的很奇怪……”

這下不止是凱特琳和司晨在意這個黑夢，邁恩和西撒也湊了過來，十分緊張的看著櫻島光子等待下文。

可是櫻島光子看著靠過來的兩名賽博朋克，微微皺眉，似乎又變回了那個“妖姬”。

“太近了！”

“抱歉、抱歉……”

邁恩尷尬的拉著西撒退后，乖乖的站在不遠處等待千代子的解釋。千代子拔下連接數據線，從設備中取出那個黑夢交還給凱特琳，隨后才向眾人娓娓道來：

“關于凱特琳小姐口中的賽博精神病，那實際上應該是洗腦過程被打斷，導致受試對象精神錯亂、失去理智的表現。”

這時西撒突然開口說道：

“可是我在看這個黑夢的時候也被邁恩打斷了，為什么我沒事？”

面對這個曾經頂撞司晨的小子，櫻島光子沒有給他什么好臉色，只是冷冷的甩了一句：

“因為你是個窮光蛋，還不配被人家洗腦。”

西撒本想反駁，可看見千代子注視他的眼神，仿佛被天敵盯上的青蛙，一時間什么也說不出口。

黛比裹著毛毯站到西撒面前，冷著臉詢問千代子。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來如此嗎？”

司晨的感嘆也同時發出，讓在場眾人重新將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他看向光子，對方卻只是柔柔一笑，表示由晨君來解釋就好。

于是道人拿出之前巴布使用的虛擬夢境眼鏡。

“西撒小兄弟，你覺得這種兩千塊的眼鏡，和你平時見到的幾十塊的夢境眼鏡有什么區別？”

西撒挑了挑眉，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區別？你是指畫面清晰度，音質，觸感和氣味更細膩之類的嗎？”

本來就沒期待西撒能說道點子上，司晨微微頷首表示認可，隨后接著說道：

“不錯，但本質上，讓高檔夢境眼鏡能帶給體驗者更加細膩感受的原因，是它具有更高的頻響。就像照片，構成圖像的像素點越小、越多、越密集，這張照片就越接近原始畫面。而頻響對于虛擬夢境來說，就如同照片的像素點；頻響越高，觀看者越是能身臨其境。”

眾人點頭，表示明白了頻響這個概念。

但凱特琳依舊不解：

“但這和西撒先生沒有被洗腦有什么關系？”

司晨嘴角勾起一絲笑意，看著凱特琳打趣道：

“因為這個黑夢中的洗腦程序需要依托高頻響才能起作用；而小兄弟和貧道一樣，都是窮小子啊。便宜眼鏡沒有足夠高的頻響支持洗腦程序，自然也沒法對佩戴者洗腦，所以西撒小兄弟才沒有遭重。”

聽見這話，邁恩和瓦吉雅哈哈大笑，老大哥不停拍著西撒的后背。

“可以啊小子，看來窮不一定就是壞事嘛！”

在松了口氣的同時，西撒也不禁有些羞惱。用便宜眼鏡不會被洗腦，這不就像是再說他連被算計謀害的資格都沒有嗎！

“總有一天，我會成為沒人可以忽視的大人物！”

“是嗎？那你小子可得加把勁啊！”

在歡聲笑語中，司晨叮囑幾人不要聲張今天發生的事情后，目送著邁恩一行人離開。待他們走遠，櫻島光子與他心有靈犀般，主動屏退了在場的保鏢。

現在房間里只剩下司晨、她、貝莎和凱特琳。

“凱特琳小姐，”

司晨開門見山的說道：

“現在黑夢的事情也查清楚了，我們之間的合作算是告一段落了。小道會和你去警局，協助你寫完報告，但請不要提及貝莎和光子他們。”

凱特琳鄭重點頭，雖然平時不怎么接觸這些游走在法律邊緣的人物，但聰明如她，還是明白對方不適合在官方文件中露面。

見凱特琳如此聽話，司晨松了口氣，主動提出送她回警局。

走到風情店門口，司晨轉身再次向貝莎和光子道謝。

“小道這次能完成任務，多謝二位幫忙了。”

光子微微一福，笑容燦爛。

“能幫上晨君的忙，我已經很滿足了。我會備好清茶，等候晨君再次光臨。”

沒有再多寒暄兩句，司晨領著凱特琳朝警局走去。大小姐已經等不及撰寫屬于她的第一份案情報告了，她決定今晚哪怕是通宵也要將其完成。

看著司晨的背影漸行漸遠，光子這才嘆息一聲，看向一旁還沒離開的貝莎。

“晨君是出什么事了么？若是過去的他，不將這背后的主謀找出來，又怎么會就此罷手？”

不過光子并沒有失望，能通過頻響控制洗腦程序的選擇對象，這種技術可不是什么草根組織能夠掌握的。司晨不去招惹那些大勢力，能安穩的生活下去，在她看來，對道人自己也好。

可貝莎卻只能抿抿嘴，有些不甘心的說道：

“我查不到相關的消息，連他為什么會失去雙腿和右手都查不到……”

櫻島光子輕輕拍了拍貝莎的后背，她并不討厭這個姑娘；相反，貝莎這樣敢愛敢恨的性格，讓她越看越喜歡。

“給他一點時間吧。晨君不會因為這些打擊就頹廢，等他將仇人的腦袋擰下來的時候，我想他會很樂意與我們分享這些往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