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殿蘭宮，坐落有序。

金黃的琉璃瓦在冬日暖陽下，

閃耀著耀眼的光芒。

富麗堂皇的寢殿，

金頂紅門，云頂檀木作梁，

一副古色古香的格調，

此刻唐王陛下撤走了隨從，

更顯的殿內氛圍幽靜…

暮暮朝朝又一載，

這座長安城里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有人踏實務實，有人沉溺幻想，有人庸人自擾，有人快樂開朗，有人堅韌坦然…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座城，

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讀懂…

近來最為揪心當屬帝國皇室成員了。

金黃色的帷幕微蕩，皇后夏天端著藥湯走了出來，緩緩坐到唐王身旁，伸出豐腴的手臂輕拍他的后背，溫婉說道：“把藥喝了吧。”

大唐宮中這對夫妻，實在是數千年來皇朝帝后里的異數，他們感情深厚無間，

十多年來一直如同小情侶之間十分膩歪，

宮里的太監宮女們早已經習慣帝后之間的相處方式，

所以喂藥這時節早就已經遠遠避開，

因為這是陛下和皇后交心會談的時候…

皇帝有些無奈，嘆了口氣，接過藥湯一飲而盡，然后抓起手帕胡亂擦了擦嘴。

隨后坐直了身體，看著皇后夏天一如往常般溫情的模樣，忽然說道：“許世將軍今天過來了，說昨天見了十二先生…”

皇后點了點頭，輕聲問道：“是為了什么？”

皇帝看著她的眼睛，沉默片刻后說道：“因為衛光明和夏侯的事。

朝野間很多人開始警惕不安了，

想要盡快分清界限，站好隊…”

皇后娘娘睫毛微眨，抬起頭來，

平靜地看著皇帝的眼睛，欲言又止，

眼眸里帶著幾抹憂慮之意。

她曾經是魔宗圣女，現在是大唐帝國的皇后，

然而現在有種不愿意去想別的事情，

只希望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平安快樂就好，當然還有最疼愛自己的兄長。

現如今情形就相當滿意。

似乎所有的美好都隨了自己的意，

那林先生不看好二皇子，那自己的孩子的機會！？

又給了自己兄長活命的機會。

而且兄長已經主動修書過來，希望歸老田園，就待回都城遞交辭呈了…

雖然她不理解兄長這般倔強的人怎么會如此懇切，

但退出朝局，能保全性命這不就是她最大的奢望嗎！

皇帝陛下看著她這般模樣，

自是清楚此刻這位皇后確實不好明言什么，

他搖頭微笑說道：“我不想見你傷心，

夏侯歸老或許就是最好歸宿了。

至于林光遠將軍的案子今天許世已經過來稟報了，也是該了結了…

還有書院入世的事，讓他們去警惕吧！

朕不會警惕書院，沒有人比朕更清楚書院對大唐的重要性！

朕相信夫子，自然相信十二先生！

朕相信大唐有十二先生是件幸事！”

皇后娘娘笑了笑，說道：“陛下，書院入世的是寧缺。”

皇帝握著她的手，微笑說道：“寧缺更好啊，他是顏瑟的徒弟，未來的國師。

未來無論面臨什么局面，有了寧缺入世，書院后山的那群先生幫襯力度會更大。”

……

臨四十七巷老筆齋里。

莫山山正在欣賞寧缺的字帖，

陳小胖和桑桑一起在廚房忙活…

寧缺找到機會怯怯開口，說道：

“十二師兄：你一定要保住夏侯嗎？”

林長安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他，神情如常。

“這還是你第一次當著我的面這么稱呼，目光很嚴肅…”

寧缺眼神堅定：“我沒有想到衛光明會成為桑桑的師父，

又因為他也活不了多少年了，我可以放下他站在天下大義名頭上犯的罪…

但夏侯不一樣。”

林長安神情如常，徐徐說道：

“仇恨不是靠鮮血就能洗清的，循環發展下去，很難找到什么盡頭，而且不停被人復仇是件很麻煩的事情。你是后山的入世之人便沒有辦法躲，

唐律就算再嚴苛，若對方連死都不怕，自然也不會在意這些，難道要我們時時刻刻盯著你嗎？

殺人這種事情在我看來真的沒有太多意思，而且你這情況很復雜…怎么去定義你的仇恨，你的對錯…

他想活，你想活，他該死，你該死…”

寧缺垂下眼簾，突然看著林長安，認真說道：“那是因為你沒有仇人，即使有了，于你而言也是很快就沒了，你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

林長安語氣有些生硬，淡淡的開口：“你對我讓夏侯歸老有意見？”

寧缺聲音有些暗啞，輕聲說道：“不敢，我不明白為什么要給他機會？讓他歸老田園去享福這不公平！”

林長安看向寧缺，神情溫和說道：

“這些年一直生活在仇恨里，確實不痛快，

但是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存在不公平，

有人位高權重，就有人卑微貧賤，

就比如現在的你和隆慶，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歲月會不會善待那些善良的人我也不清楚，

但在這個修行的世界里，唯有自己的強大，才有更多的抉擇權，便能抗衡這個世界的不公平。

我沒想跟你談什么寬恕之道，

你要有實力可以一個人去殺了夏侯，問題是你沒有。

于唐律而言：你和夏侯都殺過很多人，觸犯過很多條唐律，

但你們的身份地位都不普通，

只要沒有證據沒有被當場抓住，

那么便拿你們沒有辦法，

即便有人知道了，也或許不會追究，

為什么？因為個人權重的高低。

那對其他人而言公平嗎？”

寧缺聽著林長安的教誨，沉默思忖片刻點了點頭，卻沒有說什么。

林長安繼續說道：“至于我會給他一個機會，是因為我沒見過一個可以為了自己的妹妹，而和全天下作對的人。

就像你會為了桑桑，也敢跟天下人站在對立面。

這件事情最后談及到這里，

卓爾沒死，顏瑟沒死，將林光遠案子翻了，此事就此作罷！有異議至少也得十年后才準動手。

夏侯歸老，你有不甘心，可以去挑戰他，被他殺了，我便替你殺了他。

只有兩種方案，如若不然，你不聽話，我就只能放棄你了。”

寧缺聽到這話，硬擠出一個微笑，抱著一分希望，僵硬說道：“夏侯有多強？我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林長安微微一笑：“我不會讓桑桑跟著你去的，沒有了本命物，你不可能打的過他。”

在他看來桑桑變成昊天當然是越晚越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