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天棄山間寒風勁吹，至于遠處雪峰之上的氣溫更是極低，隆冬時節的陽光直射至此，是帶不來多少真實暖意的，僅能給人的心理上帶來些許安慰。而此刻情景，葉紅魚心中竟實實在在的冒出暖意。

道癡很通透，沒有拒絕，只是眼眸里泛起自嘲，等復雜的神情，沒有了往前的強大傲然風采，笑了笑，便毫不猶豫，干凈利落，接過玉符。

“這是什么？”

眼眸里現出一絲異色。

而當她細長的手指觸及到這塊光亮通明，精致的器物時，眸中的異色愈發濃烈起來…

昊天道門，年輕一代最強大的道癡，她是聰慧的，探查后便發覺玉符的玄妙莫測，似乎傳說圣人境界中的法則之力，一方世界。

她不知道世間哪個宗派有能將法則之力，外現賦予實物上妙法。更記不起來典籍里，何時記錄過圣人境界大修，會研究這些玩意…如此強大，詭異的玉符。

她一生癡于修道，震驚之余難免有極大的困惑和求知欲，很想詢問林長安。

詢問的話怎樣也無法出口。她雖不清楚具體作用，但清楚這肯定是林長安給她保命物件。

盯著他的眼睛，一米左右的目光流出一絲情意，始終沒有出聲…握著玉符，不禁露出開心的笑容。

看著林長安眼眸里那股散漫卻又專注的光澤。沉默起來，良久后緩聲，說道：“

謝謝…”

“就這樣？”

“不然，還要怎樣？”

林長安看著葉紅魚純而嬌媚的美麗面容，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

“你這個時候應該雙眼瞪得極大，顯得亮閃閃的，瘋狂而癡迷地看著我，眼睛里透著毫不掩飾的熾熱溫柔嗎？

然后說一句，無以為報，那么唯有以身相許嗎？

“書院出來的人都是這般無恥嗎？”

“怎么說話的，你是昊天道門維持光明正義的裁決司大司座，你更應該分的清好壞，

我這可是愛護著你的，多切實多靠譜，先前魔宗山門一次，現在你又要不自量力去找熊大，我這玉符可寶貴了，你若識趣點求求我，說不定我還會把我家狗哥借給你…”

“熊大”聽到林長安這么稱呼神殿掌教，葉紅魚心里嘀咕著，忍不住冷冷一笑。

隨后用手指輕輕梳了一下被山風吹亂的發絲。

“我不需要，有些仇必須報，親自報才能解恨……

“不愧是道癡，確實痛快！要是小缺子巴不得要帶上它去找夏侯，這也是你不如他的地方…”

葉紅魚目光投至十幾米外的寧缺，不屑道：“就憑他？不如他的無恥嗎？”

林某人覺得她有點含沙射影，辯議道：“你這人說話真沒藝術水平啊，寧缺跟你一樣為了達到目的什么都愿意做，但他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這方面他更加通透明朗。”

說著又突然想到什么，補充道：

“說到道心通透明朗，你這不會只知道報仇不知道報恩吧？”

葉紅魚輕輕抿嘴，隨即敷衍道：“聽說寧缺有個小侍女，那要不要我當你家侍女服侍你啊！”

林長安著實沒想到道癡會說這話，頓時興致燃起，笑著詢問道：“道癡姑娘，此言當真？雖說吧你比桑桑要差點，但畢竟是道門天才，倒也合適。”

葉紅魚沒有想象中那般忍著怨意咬著牙，只是沒有表情淡淡說了句：“那你等著吧…”

看了一眼林長安，隨即獨自走去…

半響過后身影模糊，寧缺連忙上前問道：

“葉紅魚走了。剛才那是怎么了？”

“她跟你一樣，童年的回憶甚至比你還差…”

寧缺頓時有些難以置信，在他看來葉紅魚是自幼錦衣玉食長大的道門驕女，能經歷什么苦難。

張著嘴想要說點什么，林長安打斷道：“怎么，難道你要和她比慘嗎？沒事做啊，我的話都有疑問了？”

寧缺怯怯開口笑道：“這倒不是，她剛才那種怒意，明顯要去做什么大事，有點好奇？”

林某人點了點頭：“大事，叛教到也算得上大事。”

寧缺很震驚：“什么，葉紅魚回去叛教，她可是西陵裁決司大司座啊？”

“有什么值得這樣驚訝，你看看人家山山姑娘只是簡單嘆息著，你剛出道啊，你都跟我這么久了。”林長安帶有一絲懟意說道。

寧缺撓了撓后腦勺，露出笑容嘀咕著：“我難道真不爭氣？”

林長安安靜的在他身旁看著他笑了起來：“那還用說！”……

山崖欣賞朝陽的時候，寧缺終于找到向林長安詢問的機會。

“大哥，夏侯……？”

林長安看著他，神情自若：“夏侯若愿意歸老，舊案可以推翻，但不可以殺了他，我已經收了他的錢。

以前便對你說過，將軍之子可以活，門房之子可以活，至于夏侯…在我看來你和夏侯是一類人，本質上沒有什么區別，他卻沒你這般幸運了，已經在唐帝國和西陵之間搖擺沉默了太多年，厭倦了這種感覺，

想通過來搶奪天書，獲得真正的自由。這也沒錯，夏侯亦可活…

要說道對世間的權重，他十幾年為唐國堅守邊陲，比現在的你有意義的多。

未來能不能活，就看他接下來的所作所為。

我帶你經歷的這些事情，我不知道會讓你對這個世界有著怎樣的認知…

或許你已經有了很多思考…

無論要做什么，自主權永遠都跟你的實力掛鉤。

困住你的到底是什么？那你便去解決它…

別忘了你學了浩然劍……”

想起浩然劍，寧缺有些戰戰兢兢。

呆滯不動許久問道：“大哥，為什么選擇我，繼承小師叔的衣缽？”

林長安如實道：“這是書院的東西。二師兄需要嗎？我需要嗎？我們都這么強了！所以這才是你的機緣，當年小師叔憑借一手浩然劍成為半神的存在…”

寧缺弱聲道：“小師叔是不是因為入魔，所以遭天誅而死？我以后會不會也遭受天誅？”

“換個話題吧…”

“為什么？”

“這就是令世間所有人都羨慕你的地方，任何人都有可能遭受天譴，書院所有師兄師姐都可能會，那日我已經被昊天意志裁決過一次了，唯獨你不會…”

寧缺頓時洋溢著笑容：“我有這么特殊，難道這就是主角設定？”

旋即又有些心虛，結巴道：“可是浩然劍是入魔啊？”

林某人眼里閃過一絲失望，嘲諷道：“勞資跟蓮生，衛光明，葉紅魚說了這么多，你是聾子嗎？本地人都能看得如此明朗，虧你還是個穿越者。我剛才還跟葉紅魚說，她不如你……你就這眼光…

你真是個地主家不爭氣的傻兒子…

我這還有蓮生的修道見識感悟。

我書院本就天下無敵！

……

小師叔當年入魔，卻還把魔宗山門斬了個亂七八糟，寧缺這種人對于魔道之分自是有自己的認知，魔宗山門林長安說到的蓮生做的諸多滅世行徑，讓他心底深處對魔宗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大抵是因為自身實力不夠。

寧缺微微張嘴想要辯白著，凜然說道：“道魔雙方血腥戰爭的千年歷史實則跟我沒啥關系，我也知道書院是個有教無類的地方，向來講究兼容并蓄，道魔之分在書院看來更多是理念上的差異…

但是西陵的光明之子隆慶皇子被我廢了，西陵神殿哪有不報復我的道理，事實上那個女人，葉紅魚就一直想殺我，只不過先前因為你來了就沒動手了，我現在實力不行，這不怕以后西陵那便揪著不放嗎？”

林長安寬慰道：“槍戰游戲沒玩過嗎？站起來動作太大，匍匐前進才是最佳選擇，說直白點，茍才是王道！

要靠著自己的精明贏得自己想要的一切，修行的世界里有時候不得不茍下去，亂世里面活命才是硬道理。

西陵神殿的道癡，莫干山的書癡，和書院的你，乃至魔宗的唐小棠都是世間排的上號的修行天才，未來是你們的。”

魔宗少女，寧缺想起了那個可愛且青稚長拖子少女。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遂好奇詢問道：“大哥，你先前說魔宗宗主在書院？”

“別瞎揣測了，就是三師姐。”

寧缺怔了怔后眉毛上挑，望著林長安露出詫異的眼神。

“這么刺激……三師姐竟然是魔宗宗主，難怪當日說介紹給我當師父。”

……

“魔宗”林長安思索著許久，眼睛里浮現異樣的目光…

“我剛才冒出一個想法，突然覺得魔宗才是正兒八經的修行。”林長安輕聲道出。

寧缺卻是有些苦澀，林某人顛覆很多人走向，這不是來顛覆他的觀念吧。

林長安緩緩問著：“修行的本質就是升級，是自我完善，是對身體和思想上一種加法，以達到某種程度，某種目的，往大的說為了自由，為了永生…而魔宗的的修行似乎更加迎合這些，這或者說是因這方世界規則的限制？”

說罷林長安抬手送了一道精純的元力到寧缺體內。

“凝神靜心，運轉念力查看你身體里的動靜。”

這道元力貫通著體內氣海至雪山，在氣海直落雪山的寬宏通道緩流穩定，直抵小腹某處，在雪山之前凝成一個很淡淡的光團。

林長安又問道：“有什么感覺？”

寧缺應聲道：“好像你這道元力凝聚成了一個光團。”

林長安繼續說道：“那用你識海里的念力去激蕩它。”

寧缺怯怯開口：“這沒問題吧？”

“別特么這么廢材，這種試驗一般人有這機會嗎？想不想變強，我在這呢。”

…

“我感覺有數百道類似天地元氣的氣息從那處釋放出來，依循著體內經脈的軌跡，散入每塊骨髏每個毛孔。能漸漸感受到空氣里有些極細微的氣息碎片隨著自己的呼吸進入自己的身體里。”

……

林長安點了點頭若有所思，旋即調動念力，吸收周圍天地元氣，念力牽引著那些平靜儲存在小腹深處的天地元氣散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仿佛泡進了溫度剛剛好的溫泉，身體暖洋洋熱乎乎一片，細胞活躍度提升，刺激心神，身體有種感覺那五識六感都敏銳了很多似的。

良久后說道：“這種感覺應該比之以前我提純的差很多…

有沒有想到什么？”

寧缺疑惑詢問著：“想到什么？”

“第一是修魔，人的體質提升，相比于其它修行方法，要明顯的多，簡而言之，肉身強悍，活的久…

第二是以前凝聚純粹元力幫你鍛煉體質，和這直接將天地元氣灌注入身體的修行速度，效果，要好很多，這說明本質類似，但我的方法顯得更為高級…”

兩點說完，隨即又道：“所以說打破身體界限，也不失為一種修行路徑，當一拳萬力，十萬，百萬…那得多玄妙！”

凝思片刻后寧缺沖口而出：“不是吧，哥，你要修魔，你都這么強了？”

林長安搖了搖頭，坦言道：“對于這方世界算得上半神吧，但上面還有兩個神。而且受這方世界限制，修行到極致也只能無限接近，并不能突破界限…”

寧缺困惑了：“難道還有其它世界？”

林長安嘆氣說道：“你天線寶寶啊，地球不就是一個。”

林長安繼續說道：“修魔宗功法非常緩慢，不像其它修行更側重于觀察，感悟，天賦…”

寧缺打開新世界的大門，暢然接受，暢想著：“那時時刻刻修行，大自然里的天地元氣，便會一直持續不不停進入自己的身體，無論這和速度多慢，隨著時間流逝，自己的實力境界便會不斷提升。一直這樣不停地向天地索取，沒有盡頭的索取，強大自身……那要持續到什么時候才會停止？才會無法索取？”

“當然有壁壘，沒有適合的修行功法，到了一定境界自然便修不動了，要不然那活了千年的酒徒還不得頂了天…”

一言駭目，寧缺驚呼聲起：“我靠，還有活上千年的人物！？”

“行了，這不是你現在關注的事，衛光明住老筆齋有問題嗎？”

……

“人為什么喜歡望山，因為人有一種向上的本性，是希望，是追求，登上高山能見識到別樣的風景，他已經達到了，即便你現在殺了他，亦無憾了，非要強說留念估計就是沒看到桑桑成長起來…”一番溝通后林某人補充道。

～～～

寧缺陷入了沉思要不要給這個現在普通的老頭，一個機會。淡淡掃視著車子那邊小憩的老頭……

半響平靜：

莫山山緩緩走了過來，

向著兩人打著招呼，清秀的臉蛋兒輕輕微澀一笑。

“林大哥，很喜歡看日出嗎？”

看著這個溫柔漂亮姑娘，林某人神情溫和一笑。

“生活里有很多雅事：

子時聽雨，戌時焚香，品茗開卷，對弈撫琴，山川探幽，酌酒觀雪，賞四時美景，享悠然自得。

只要你喜歡的事情，那么它在某種意義上就是美好浪漫的。”

山山姑娘沉浸在林長安描繪的場景，仿佛看到了一些畫面……

林長安良久后說道：“山山姑娘，我們要回長安城了。”

莫山山惘然抬頭望向遠處那茫茫然的雪山，眸子里有些黯然情緒，片刻之間擺脫出來：“我，我也要回大河國了，那便就此別過，后會有期…”說罷想到了什么，溫和干凈的眼眸里浮現笑意：“我還欠了你銀子！”

林長安一愣，隨即笑道：“你要是不給也沒關系，我其實沒這么視財如命，有夏侯的就不少了，當然你要是給那便很好了！再說這個也不急，你應該沒什么事吧，大河國也是往南，不如和我們一起南下，帶你欣賞欣賞長安城的風光，感受一下唐人的風俗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