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槍、舉槍、瞄準、射擊！

噗、噗、噗。

數聲槍響，子彈已疾馳而出，穿入王明霞的兩條大腿上，炸出一蓬蓬鮮血之花。剛剛站起的少女瞬時癱倒在地，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望著她，陳封面色冷淡，若不是覺得她還有溝通的可能，已不僅是阻斷她行動能力，而是直接數槍爆頭。

數息后，滿是痛意的呻吟聲逐漸減弱，王明霞手掌按著腿上淌血的槍口，似已不覺疼痛，以著輕緩而柔弱地語氣，嬌滴滴地笑道：

“哎，這么不懂得憐香惜玉嗎？還是我剛才的表情嚇著你了？”

見陳封沒有回話的意思，她癟起嘴，眨巴起眼睛，細細打量陳封，作認真思考的樣子，細聲說道：

“既然你想拖延時間，我也想拖延時間，那么想聽一個故事嗎？”

“可以。”

陳封緩步后退，離所有可疑物體都遠些，挪來一把木質椅子，緩緩坐下，暗自紓解精神沖擊與靈性損耗造成的無力感，不過目光未離開癱軟的少女分毫，面色猶為冷峻。

“不要太嚴肅，只是一件小故事。

在兩年前，有一位相貌美麗、笑容陽光的女孩，家庭遭遇不測，安置于健康幸福孤兒院。未過多久，一富裕人家見女孩可愛乖巧，將她買走。

看似女孩要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事實上，富裕人家對她的到來并不待見。

傲慢與貪婪的父母別有目的，想讓她作家里二公子的童養媳，之后飼養換老還童的陰陽二魚。稍有心情不佳，便會對女孩呵斥與謾罵，說她是賤種，自帶兇煞氣，天生克制與她親近的人……

用現在的話來說對女孩進行PUA，以達到思維與行為控制的目的。

和善卻懦弱的大公子是對女孩最好的一人，不會對她冷漠相對，也不會動輒打罵，但由于生性懦弱，遇到事情時，卻不敢直言維護女孩……

并且，大公子的妻子善于嫉妒，對女孩異常仇視，認為丈夫對自己冷淡的原因是女孩勾引自家丈夫，經常暗戳戳地說她壞話，辱罵、譏諷、毆打更是常有之事，誓要將她逐出家門……

自私而暴怒的二公子對她不聞不問，從未將她當作自家人，亦不會有多少好臉色。二公子不喜歡女人，喜歡機器人。某天，二公子發現籌備買機器人的錢丟失了，暴怒之下，無人觸他眉頭，繼而所有人都指認是女孩偷走了錢……

最終，女孩被暴打一頓，那是她挨得最狠的一次，足足一周都沒下來床，還留下瘸腿的毛病。

錢自然不是她偷的，是那懶惰的三小姐所偷。

三小姐懶惰而嫉妒，沉迷于虛擬世界不能自拔，游戲讓三小姐擁有所想要的一切美好，就像成癮一般，她荒廢學業，花費所有的錢去購買游戲點與游戲道具，之后鋌而走險，偷走二公子的錢。

懶惰的三小姐認為女孩會偷偷打小報告給父母，父母才不給自己零花錢，因而常常欺負女孩。

更恐怖的是那無窮無盡的嫉妒。

嫉妒讓三小姐瘋狂，她嫉妒女孩比自己更美麗、更可愛、更善良，她不允許家里人疼愛女孩。

直至，在某一天，嫉妒心沖昏頭腦，三小姐用刻刀刮劃了女孩的臉，將恨意刻入女孩的肉體，最后割斷女孩的喉嚨……”

“女孩死了，故事也講完了，你喜歡這個故事嗎？”

王明霞仰頭笑起，笑容依舊燦爛陽光，但笑容背后有難言的陰寒與惡意，別樣的反差讓人更是難受，言語仍喜悅，笑道：

“這是女孩帶來的笑容，美麗、陽光、燦爛，如初生的朝陽，似乎擁有撫慰人心的力量。但是現在笑容是三小姐的了，因為，三小姐覺得這樣會讓自己看起來更好看，更能讓人喜歡。”

“那么你猜到女孩是誰？三小姐是誰了嗎？”

聲音逐漸轉冷，冷得宛如冰刃刻刀，直直分剖人心肉體，逼著人去認真思考這個問題，認真回答這個問題。陳封緘默不言，目光極是陰沉，即使再傻的人也知道她講的故事是誰，女孩是張明秀，這家人便是王家六人。

“嘻嘻，你想得沒錯，女孩就是死去的張明秀，三小姐就是我！你說王家該不該死，我該不該死？！

想必你有自己的答案，即使你不說，我也是該死的，王家也該死，所有人都該死！”

王明霞眼眸化為深沉墨色，宛若一口無底深井，井口很小，井內極深處有血水蕩漾，映照著每一位望井人內心的波瀾情緒，憤怒、仇恨、怨憤，所有的負面情緒皆在其中蕩漾不已，翻騰暗涌。

眼眸極是深邃，全無半點毫光。

默默地盯著王明霞眼中的自己，陳封深深呼一口氣，撇過頭去，不忍再看，再次細想一遍她講述的故事，嘴角露出一絲不好看的笑容，說道：

“故事里有一點問題，張明秀自殺時留下的那張紙片是你留下的吧，她并不是被王明霞所殺，而確實是自殺，更準確地說，是在你的慫恿下自殺。”

王明霞歪頭，露出一絲奇異表情，萬分好奇地問：

“自殺，還是王明霞殺害，死亡真相有那么重要嗎？并且有一點你說錯了，我沒有慫恿她自殺哦，我慫恿她毀滅他人，只是女孩最終選擇毀滅自我。”

“確實不重要。”

陳封嘆息一聲，心情有些沉痛。面前這人或是促成女孩自殺的直接原因，但兩年里積累而起的傷害，才是女孩自殺的主要原因。

“所以，你選擇幫助女孩毀滅他人？謀劃這次事件，讓王家的人自相殘殺？”

“是的。但是你又說錯了一點，我沒有謀劃本次事件。只是隨手所為，將他們的欲望與丑陋稍微放大，他們便會自我毀滅。蛀蟲般的人類終究是如此，生而邪惡，愈是狂妄，愈是自掘墳墓，埋葬自我！”

聲音寒意極盛，飽含著對人類生命的極端惡意，其漆黑眼眸里似看透人間所有的惡，直至對人類徹底失望而誕生出極度的仇視感。

房間內陷入寂靜，王明霞面色緩緩恢復平靜，沒再故作各種奇怪的表情，僅以寧靜目光相視，忽而勾起一抹奇異笑容，問道：

“陳封，聊得這么久了，你猜到我是誰了嗎？”

“楊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