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在幽暗的鋼鐵叢林中奔行，樓棟陰影瘋狂擺動，陳封更覺得暈了，晃晃蕩蕩，胃部翻騰不休，幾欲將昨天吃的營養膏嘔吐出來。
若是讓陳封判定眩暈程度，坐蘇安然的車當屬第一，其次便是此刻，被老何駝在肩頭。
幸好他爬行速度極快，在陳封一閉眼、一睜眼間，已停下奔行動作，來至陰暗而潮濕的地下室駐點，那間以鐵皮搭制的房子。
將陳封側放在醫療床上，老何并未立即脫去全身武裝，而是來至角落里的控制終端器旁，其上有如今很少見的實體按鈕，紅、綠、黃顏色皆有。在按動數個組合按鈕后，房子猛然一震，地板回縮，四面鐵皮在液壓推桿的拉動下，往內回攏。
在一陣尖銳的金屬摩擦聲中，鐵皮房子縮成卡車大小，屋內設施更顯滿滿當當。
看似僅為銹跡斑駁的改裝車輛，其實鐵皮與鋼板裝甲頗厚，并且隱藏有數架自動機槍，乃至有一只小型炮口，活生生的一輛移動裝甲車。
是老何花費半生打造的保命之所。
隨即，車子緩緩移動，速度越來越快，在廣闊而復雜的城市花園地下室穿行。
“我先給你注射止痛劑。”
設定好目的地后，任由車輛自動駕駛系統行動，老何掀開面部護罩，露出蒼老而皺巴的皮膚，解釋道：
“第一次注入軍用興奮劑都會有標準不良反應，我們稱為細胞損耗應激狀態，是由細胞內存儲的能量快速大量消耗導致的，會致使細胞活性降低，促進細胞更新迭代。體現在表觀狀態為乏累、疲憊、疼痛與眩暈等不適現象。一般會在數小時，或一兩天內消失。”
聲音蒼老沙啞，但關于醫療方面知識，老何都表述比較認真與專業，有顯擺的意思，也有耐心指導的含義。
說話間，已將止痛劑與鎮定劑的混合藥物注入陳封頸部。
醫用無影燈亮起，亮眼的白色燈光打在陳封身上，黑色襯衫早已被炸得破爛不堪，皮膚上是半干涸的血跡，暗紅中閃閃銀點在燈光下更為璀璨奪目。
兩只高精度光學電眼細細打量陳封的傷勢，老何忽然嘎嘎笑道：
“我有一點好奇，你的血液里蘊含的銀點是真的銀子嗎？能提煉出什么？若是某種貴金屬豈不是賺大發了！”
“你最好不要嘗試！”陳封淡淡道，眼神上擺，瞟向他的蒼老面容，忽而問道：
“老何，你怎么這么開心？”
“哈哈，不是針對你，我遇到了開心的事。”
他揚聲笑起，面上褶皺舒展又收縮，宛若鮮花般不停綻放。
半晌后，笑聲漸漸停歇，手掌探出不銹鋼金屬爪，明晃晃的鉗子噴上高濃度酒精，點火炙烤一遍，以做簡易殺菌消毒，待稍稍放涼，便道：
“我開始清理你的傷口，首先會取出嵌在皮膚與肌肉里的鋼渣碎片，然后涂上血肉質肌體修復液，大概要三五天才能徹底恢復，想要不留疤痕可以使用更高級的皮膚質肌體修復液。
至于你內臟及骨頭受到的傷，需要做具體檢查后才能判斷，但只要沒有大范圍內臟破裂、血液滲透，基本上沒什么大礙，建議等天亮后去醫院作全身檢查，再讓醫生給予治療方案，至于如何治療你可以自行決定。”
說著便用鉗子撕開上衣，夾取鋼渣。
空間內一時靜默下來，老何神情專注，但不時會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閉路監控器，以查看是否有人靠近，此刻車子停在不起眼的角落。
在新世界街區，有能力幫到自己，只有這位年邁的街區醫生老何，擁有眾多武器，擁有可靠的醫術。
因而在小巷里遇見邪教徒時，陳封暗中聯系他，以頗大的價格邀請其幫忙，最終定下那處荒廢空地位置伏擊仿生人，共埋下了六枚電磁炸彈，而老何也在樓棟里作火力掩護。
才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實事證明，寶刀未老，他的戰斗能力仍為出色。
“老何，現在我相信你在荒野闖蕩過了，槍法和動作敏捷性都很不錯。”
現在無事，為防止自己困得睡著，陳封與他隨意攀談。
“呵呵，那是當然。想當年，在荒野上，那種破爛仿生人，我一槍一個！十公分的狙擊彈，只需一發命中驅動電源位置，再厚的裝甲都扛不住，轟得一聲，便爆開了。”
樂呵呵地笑起，他伸手比劃狙擊彈長度，而后雙臂展開夸賞爆炸場景。
“即便你準頭不好，用爆裂狙擊彈，也能去打核心電路，一炸一個大口子。仿生人、機器人啥得，當即就停機了。不過現在這種方法好像不好用了，現在都是分布式電路設計，智控核心與能源核心都隱藏得比較深，有些麻煩。”
“嗯。”
陳封點頭，默默思索仿生人的應對方法，電磁武器、高級槍械炮彈、網絡數據黑入等等，是有諸多方法，以有心算無心怎么都好處理，難得是莫名的遭遇戰與突襲戰。
這個世界武器太多，殺死人的方法也很多。
將雜亂思緒拋棄，陳封說道：“老何，你順便幫我把頸部的痛覺神經阻斷調解器取下。”
“怎么？那東西可是好寶貝，能救命的玩意，這就不用了？”
“以后我可能用不上了。”
痛覺調解器確實是極有用的東西，它讓陳封在痛不欲生的金屬病中存活下來，在一場場艱苦的戰斗中保持良好的身體控制，但用久了其實存在一定弊端，神經敏感度下降，神經反應速度下降，對肉體的掌控度下降。
并且可能不利于后續的超凡基因改造。
而且他即將補完全部基因，金屬病也不會再折磨自己，痛覺神經調節器將退出身體舞臺。
“哦。”老何沒再多言。
“老何，你已經決定進行意識數據化改造了？”陳封問道。
“是啊，這就是我開心的事！哈哈。”
說到這兒，他暢快無比，又是哈哈笑起，滿面泛起喜悅之情，許久后，現出嘆謂之色，隱有少許傷感。
“我其實活不久了，我能感覺得到，我要先走一步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