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散去靈視,視界恢復正常,陳封面色平常地往前走,晃晃悠悠,腳步輕快。
“青禾,里面確實有問題。很大概率是鬼物,小概率是異常物,極小概率是邪教徒躲藏在這兒。具體是那種,我還沒能看出來,不過只要不是邪教徒我們都能解決?!?
將獲得的情報與青禾交流后,從褲兜里掏出一枚高爾夫球大小的物件,在手中上下拋飛,幾個起落間,消失不見。
這是他新購置的微型探測器,蜻蜓-IV型,展開后形貌如蜻蜓。
蜻蜓雖小,五臟俱全,攜帶有微型鏡頭、無線通訊模塊和低級能源電池,遠程可控,續航達到5個小時,不過仍有缺陷,飛行速度較慢,聲音稍大,只要是正常人都知道這是個飛行探測器,算是簡易玩具款探測器。
但是勝在價格低廉,一枚只需30聯邦幣,用在此處剛剛好。
不需要它做太多,探測整片廠房,確認是否有邪教徒存在,如果有立即上報協會。
如果沒有,自己進入超度鬼物,或是吸取異常物,都是安全便捷。
穿過羅華路,十字路口有一座由鐵皮搭建的酒吧鋪,鐵銹酒品。
此時天過正午,酒吧恰好開門,內里空無一人,只有一位銹跡斑斑的鐵皮服務機器人在擦拭桌面,清洗地面、整理座位。
沒有搭理機器人,陳封自顧自地尋了個角落坐下,右手扶了扶眼鏡,眼鏡視界里正播放出‘蜻蜓’探測器拍攝的畫面。
‘蜻蜓’由輔助眼鏡內置的芯片控制,因而距離不能太遠,不然信號太弱,無法操控。它展開旋翼,撲騰騰向上飛起,搖搖晃晃,在青禾的控制下,逐漸平穩。
開始繞著整片廠區轉圈。
外圍路面都是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一方面是被貨車碾壓,一方面是年久失修而被腐蝕性雨水摧殘。畫面中,沒有發現人員活動的痕跡,也沒有較為新鮮的生活垃圾或廢棄物。
在陳封的指示下,青禾控制著‘蜻蜓’往第一棟樓里飛。
“先生,您好。請問你需要什么酒品?!?
旁邊傳來尊敬而溫和的問候聲,從劣質電子發生器發出,仍略有沙啞與僵硬,與真人很不一樣,服務機器人向著陳封微微欠身,將一頁鋼板酒品單放在他面前。
雖然他沒有喝酒的心思與習慣,還是入鄉隨俗,點上一杯,最廉價的,僅需要2聯邦幣,不多,但也不算便宜。
只是額外的花銷讓他有些肉痛。
酒精、香精與色精勾兌的酒品飲料很快端來,小嘗一口,酒氣濃烈,稍稍帶著甜味以及鐵銹般的腥澀味,也算是別有一番風味。
隨即放下酒杯,觀看著“蜻蜓IV型”傳回的視頻。
第一棟樓,是寬大敞亮的庫房,里面有一排排高大的鋼鐵置物架,遍布濃厚灰塵,置物架上空無一物,早已搬空?!唑选诶锩娲蛄藗€轉,沒有發現新痕跡,順著窗戶玻璃破洞離去。
第二棟樓,也是廠房,分有兩層,原本里面應是有印刷、包裝設備和全機械自動流水線,不過此時已經拆除干凈,不知是整體販賣,還是有人另做改造,以做他用,只留有大量的未完工的產品,混亂地堆放,同樣沒有發現新鮮的活動痕跡。
第三棟樓,是主辦公樓。
這種可完全實現自動化生產的公司,現場工人可以不是很多,但辦公室人員必不可少,主要有銷售人員和通行人員。以通行人員最為勞累,上對城市政府、大型公司,中對同行、上下游供應鏈,下對基層勞工、隱性黑幫,每一處都需盡心打點。
稍有不慎,滿盤皆輸,想想便讓他頭皮發麻。
辦公樓是陳封重點關注的地點,在靈魂視覺中,它表現出恐怖性與異常性,并且靈性指向上告知,那邊有危險。
也有興奮與渴望。
一層為接待大廳和大大小小的會議室。二層是主辦公區,整片有幾十個辦公工位,部分工位上還擺放著笨重的電腦主機和老舊型號顯示屏,沒被人撿走賣掉,估計也不值幾個錢。
上至三樓,是隔出的一間間辦公室,玻璃門或敞開、或破碎,但走廊仍顯昏暗,地板滿是灰塵,里面凝著大灘大灘黑色斑塊,不止于此,地面、墻面與天花板上皆有黑斑與黑線。
宛如有人在此地潑墨作畫,肆意飛舞毛筆,潑灑黑墨,張揚、狂妄、恣意,乃至到了瘋狂的地步。
陳封絲毫不覺的熱血,反而心生寒意,毛骨悚然。
果然,緊接下來的畫面驗證他的猜想。
‘蜻蜓’緩緩滑移,路過一個個門口,每經過一個,便停頓一次,向里面拍攝一張照片。
每張照片里都有人,都有死人。
不知死了幾年,血肉早已化為枯骨,又被灰塵附著,只有機械義肢還完整地留存著,上面有涂有畫,有斑駁劃痕與黑色涂鴉,表述著它之前屬于人類的一部分,被人類照顧與使用。
耐著性子將本棟樓攝像看完,陳封已能想象得出那時候發生什么。
“一群工廠勞工,下班時,路過此處發現閑置無人,為省下房租錢,相約住到辦公樓三層領導辦公室,他們是興奮的、喜悅的,能住得上這么高級的房間,能單人單間,或許他們整夜都沒好好睡覺。
之后,他們住下了,但在不久后,在某個夜晚,有人闖入辦公樓,將他們殘忍屠殺,隨即揚長而去。”
這是數年前發生的事情,無人問津,無人過問,或許有人來過,發現這場慘事,但敬而遠之,任其逐漸荒廢,最終被灰塵掩埋。
將一杯苦酒吞下,酒入喉舌,繼而落腹,一股騰騰熱氣上升,翻涌至口鼻,陳封張口吐息,吐露出濃烈酒氣以及郁結心氣。
隨即,向機器人結賬,轉身跨出酒鋪。
夕陽低懸西天,還未埋入高聳工廠煙筒,仍孜孜不倦地散發濃烈熱光,照在陳封身上,驅散他心頭寒意,讓他腹中熱氣更甚。
他轉頭看向寂靜的羅華路,空蕩無人,而后向著夕陽走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