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陵地處西南邊陲,崇山峻嶺,地勢奇險,多生瘴氣沼澤。
每年前往云陵不歸崖,妄圖剿滅魔教的武林俠客之中,至少有一多半是死于云陵復雜的地形之中。
這片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仿若一只張開著血盆大口的巨獸,等待著人們自投羅網。
繁茂的枝葉和密集的云霧,隔絕了大部分的陽光,使得整片山林陰冷潮濕。
堆疊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枯枝落葉之下,偶爾能夠看到一些森白的枯骨。
僅僅是剛出城寨大門,陳玄便感覺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陰郁和壓力。
他暗暗皺眉,留心著其他人的動靜。
人群之中,大部分新手都是直接走進密林,但也有一部分老手會在密林外往手上臉上涂抹著什么東西,隨后縱身躍上樹梢,在樹林上層縱身躍行。
“是驅蟲藥膏嗎?還是說是什么隱藏氣息的藥膏?”
陳玄掂量了一下口袋里的黑布錦囊,發現錦囊里并沒有備著什么藥膏。
看來那些東西都是江湖老手自己準備的。
陳玄本想回去找人問一問那藥膏是什么東西,但轉念一想自己現在身無分文,就算是問出了那藥膏是什么,怕也買不起。
最重要的是這次的任務是相對安全的新手任務,只需要去山里的前哨站點簽個到就可以回來了。
陳玄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硬著頭皮先把這次的任務做完再說其他的。
他按照那些老手的做法,縱身躍上樹梢,直接在林中起躍奔走,盡量不下地。
地上堆積的枯枝落葉無法隱藏腳步聲,再加上落葉之下極有可能隱藏著機關陷阱,雖然這方圓百里之內都屬于武林正派的巡邏控制范圍,但也不是絕對的安全。
十余年攀登峨眉絕頂讓陳玄的體力遠超常人,此刻縱身起躍之間,僅僅半盞茶的功夫就跑出了好幾里遠。
等到同一批出城的俠客都四散分開之后,陳玄拿出地圖卷軸仔細的研究起來。
云陵群山,山勢陡峭,想要記錄其中的地圖方位需要花費極大的人力物力。
所以陳玄手中拿著的地圖并不是完全的云陵地形圖,而是他眼下要去崗哨的路線圖。
雖然只是簡單的路線圖,但這份地圖也畫得相當詳細,其中甚至還標記出了一處斷崖和一處瘴氣沼澤的位置。
至于那個黑布錦囊里面裝著的則是一塊黑鐵虎符,應該是到了崗哨之后查驗身份的憑據。
陳玄將路線記熟之后,為防不測,直接拿出火匣子將這地圖卷軸燒毀。
如此一來,哪怕是遇到敵襲也不至于丟失路線圖,讓魔教的人順藤摸瓜摧毀山里的崗哨。
做完這一切之后,他縱身躍起,飛快的在林間穿行而過。
耳邊聽著枝葉“唰唰唰”的勁響,明明是這樣陰郁昏暗的密林,但陳玄的心血卻意外的澎湃起來。
“十年苦修,如今終于走到了這一步,這一次一定要在云陵戰場闖出個名堂來!”
正當陳玄幻想著功成名就之后美好生活之時,只聽著不遠處突然傳來“啊”的一聲慘叫!
“?。。 ?
陳玄心下一凜,急忙停下腳步。
“怎么會這樣,這里不是不歸崖城寨的腹地嗎?這里怎么可能會有魔教弟子?”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決定冒險去查明情況。
如果情況真的不對勁,那這懸賞任務不做也罷。
他縱身輕躍,盡量壓著腳步聲,尋聲朝著剛才那聲慘叫的位置趕去。
剛往前走了半里地,伴隨著眼前的枝葉“唰”的一聲分開,陳玄猛然腳步一頓,看著眼前場景,竟是驚出一身冷汗。
只見這茂密的密林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小片林中空地。
空地里滿是腐爛的黑土,偶爾能夠看到不停冒著氣泡的渾濁水坑。
原本生長在這里的樹木,全都被這沼澤的黑水侵蝕,形成了幾根奇形怪狀的扭曲樹木。
微朦的霧氣之中,先前慘叫的那人已經暈倒在了沼澤之中,眼看著已經泡在黑水之中連臉都看不清了。
“瘴氣沼澤?”
看著這一片突然出現的沼澤,陳玄只覺后怕不已。
“為什么我的路線圖上沒有記載這一片沼澤?”
他心下一動,很快就想出了其中的緣由。
“看來一定是城寨的人刻意隱瞞了關鍵的地圖信息,為了保證地圖信息不外泄,每個領取懸賞,出城做任務的俠客都只有一條專屬的路線。一旦中途去了別的地方,極有可能和這人一樣誤入瘴氣沼澤被毒死在里面?!?
就在陳玄嘗試著適應這云嶺群山的環境之時,那個陷進沼澤之中,眼看著已經氣息漸絕的漢子似乎是看見了他,竟然掙扎著嘶吼道。
“救我……救救我!”
那沼澤的黑水似乎帶有極強的腐蝕性,以至于那漢子一抬頭,大半張臉都已經變得血糊糊的一片。
看著這恐怖的一幕,陳玄心下更是警醒幾分,明明那漢子還在呼救,他卻一聲不響的就隱沒進了繁茂的樹葉之中,轉頭飛快的離開了這里。
獨自在峨眉生活十幾年,陳玄見慣了人情冷暖,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他搭救宋清婉,一小部分原因是宋清婉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又被趕出宋家,無依無靠,很是讓人同情。
但收留宋清婉更大的原因,其實是她富家千金的身份。
從頭到尾,陳玄收留宋清婉都是抱著養一棵搖錢樹的心態,等著時機成熟之后,再去宋家要一筆大的。
在武林之中,名門正派弟子都會下山歷練,有所謂俗世紅塵鍛煉心性的說法。
陳玄比這些名門正派弟子來得直接,自小就混跡峨眉山下的城鎮集市。
山野小民的自私自利,讓他受盡了冷眼,見識過太多的人心之惡。
這一切,鑄就了他看似平和溫良,但骨子里卻是個城府極深的性格。
無論是宋清婉還是沈素心,在他而言都是有利用價值的人,而這個誤入瘴氣沼澤的路人,顯然不值得他的同情。
離開了那片瘴氣沼澤,陳玄繼續循著任務的路線圖指引,朝著山中的崗哨而去。
這一次,他不希望再節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