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浩渺，浮云掩月。

寂靜的群山之中，一座城寨突兀的出現在半山坡上。

那城寨通火通明，規模其大，其中的屋舍樓閣一直延綿了大半個山坡，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漂浮于云海之上的山城一般。

饒是此時夜色已深，那城中已經是人聲鼎沸，喧囂不斷。

營寨之中有一座三層小樓，門口掛著幾個紅燈籠，立有一面旗幡，其上寫著“本當”兩個字。

這地方既不是酒樓也不是客棧，而是云陵城寨有名的本當樓。

這“本當”二字不知是何人所寫，似乎多年以前就已經留有這旗號。如果是放在尋常地方或許會有人探究一二，但來云陵山的俠客大都沒有這么多的好奇心。

只不過今天也許算是個例外。

“本當？小瘸子，這里不會是間當鋪吧？你想把我賣了？”

“……”

本當樓前，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漠然的走進了小樓，沒有搭理身后那個錦衣喜氣的姑娘。

他走進樓里四下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那正對面的柜臺上。

坦白來說，這里布置的確很像一間當鋪，進門的大堂里既沒有桌椅板凳，也沒有店小二端茶倒水，擺明了是不歡迎閑雜人等。

唯獨正對門是一排鑄鐵的柵欄，中間留著一個小窗口，算是唯一可以說話的地方。

陳玄走了過去，拿出早就備好的名帖道。

“峨眉，陳玄?！?

那小窗之后是一個留著兩撇八字胡的老先生，看年紀得有六七十歲了。

雖然面容干瘦，滿是皺紋，頭發也白了大半，但他那兩撇八字胡卻黑得很純粹。

他接過名帖略一打量，不由得反問道。

“峨眉？你是峨眉派弟子？”

“是?！?

峨眉派向來不收男弟子，陳玄早就預料到了這老先生會有這樣的反應。

只不過正當他打算費一番口舌解釋的時候，那老先生卻將名帖一收，轉而遞出一塊青銅質地的腰牌。

“拿著，別丟了，這是你的身份憑證。”

“憑證？這東西有什么用？”

“你問我干什么？”出乎意料的是，這老先生相當有脾氣，直接轉身就不搭理了。

這云嶺不歸崖接收整個武林正道的人馬，不僅包括十大門派還有四門、七幫、九巨魁等諸多江湖好漢。

這個老頭看起來武功平平，但他能在這本當樓當個侍應就足夠鎮住不少綠林宵小。

別說陳玄現在只是初出茅廬的無名小卒，便是許多名門弟子過來，他也不見得會高看一眼。

陳玄雖然吃了個閉門羹，但他自小就備受冷眼，心性遠比一般的年輕人來得深沉，自然不會再去挑事。

只是這令牌到底有什么用處，這老頭也不說清楚，讓他暗暗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只聽他身后一個姑娘嬌聲嬌氣的問道。

“老先生，你就給這小瘸子講講唄。你看他斷手斷腳，大晚上風塵仆仆的跑過來，你就當發發好心腸不是。”

“你……”陳玄眉頭一皺。

那老頭卻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見宋清婉嬌俏的模樣。

這好看的姑娘本就討喜，更何況宋清婉像是那小百靈鳥似的，脆聲脆氣的，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那老頭不由得笑了笑，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陳玄略微內翻的跛足，到底是態度緩和了些。

“你這小妮兒倒是會說話。我看現在也沒什么人，便指點幾句吧?！?

陳玄恭敬道，“還請先生明示。”

“這塊腰牌作為正道弟子的證明。每個人都必須帶上身上，一旦這腰牌遺失就無法證明你的身份，輕則被逐出不歸崖，重則被當作魔教奸細當場格殺?！?

這老頭輕飄飄的一句話說完，陳玄卻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也虧得帶上了宋清婉這個嘴碎的丫頭，剛才恰好多問了一句，否則陳玄若是出門不小心弄丟了這塊腰牌豈不是白白丟了性命。

想到這里，陳玄再也不敢掉以輕心，越發恭敬道。

“敢問老先生，這腰牌還有別的用處嗎？”

“有啊，這腰牌就是你的戰功本，不管你是進云陵山里截殺魔教弟子，還是在城寨里做些跑腿的小事，回來把這腰牌一交，我就會給你記一筆?！?

“截殺魔教弟子可是需要什么證明？”

“你小子的心氣兒倒是不小，一般來這兒的人躲著魔教的人都來不及，你倒是積極得很。”

那老頭難得的夸陳玄一句，目光落在他手上纏著的布帶上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也不再多言。

這亂世江湖，正邪相爭多年，魔教弟子燒殺搶掠無辜百姓，造就了無數血債，早幾年像陳玄這樣身負血海深仇的少年人有很多。

近些年隨著武林正道反攻，將魔教逐步分化圍剿，天下也太平了很多，像陳玄這樣的人自然也就少了。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剛才出了神，那老頭很快收斂了心緒，說道。

“魔教弟子也有這樣的腰牌，你若是有那本事殺了魔教弟子，可以拿著腰牌回來記賬。若是集滿五個腰牌，可以換三百兩銀子，一顆人頭六十兩銀子，可比在江湖中做殺手劃算多了?！?

陳玄心下暗暗挑眉。

他這才知道原來在云陵截殺魔教弟子竟然還能賺銀子。

不過想想也是，雖然正道和魔教爭斗多年，但大部分人其實沒有那么多苦大仇深的經歷。

沒有點真金白銀，誰會平白無故的來賣命？

江湖人江湖事，說到底，其實都是錢的事。

或許是見陳玄悶著不說話，那老頭突然咧嘴一笑道。

“你要是覺得銀子不過癮，我們這兒也有別的花樣，那街口的萬花樓就是我們的物業，什么波斯舞娘，南疆蠻女，江南水鄉的小家碧玉……只要你想要，什么樣的都有?！?

陳玄見這小老頭越說越起勁，急忙擺手道。

“這就算了，除了銀子和姑娘，這些戰功還能換什么？”

那老頭反問一句，“你想換什么？”

陳玄略一思索，說道，“這些戰功能換武功秘籍嗎？”

他這么問，其實有些異想天開的意思。

有道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在武林之中，武功秘籍一般是極少外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