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說說笑笑的進了小區。

在路過梧桐樹下的‘小區情報站’時，姜去寒也沒繞路，反而笑呵呵的帶著妹妹，跟老頭老太太打了個招呼。

這個小區的住戶，大多都是以前外公那個老弄堂里的街坊鄰居，刻意避開，反而顯得不懂事。

這不，還沒等走遠呢，他就聽到身后開起了大會：

“那是老李家的孩子吧，這才一轉眼的功夫，都長這么大了，快上大學了吧。”

“他和我孫子一個學校的，聽說考前因為談對象，和同學起了沖突，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樣？”

“前兩天高考時，還見李丫頭一大早，就去西林燒頭香，也不知道老李頭，教了一輩子書，家里能不能出個大學生。”

“什么老李家，他爸又不算倒插門，人家自己有茸城的戶口，應該說老姜家……”

“嘁，還不都一個樣，我又不認識姜家的老頭，當然要從他外公那里論啊。”

“他們這輩人，家里有二胎的可不多見嘍，還是老李頭有福氣。”

“唉，別提了，他家那個小祖宗，三十多了還單著呢，兒子沒后，女兒頂個什么用，到都來不還是連個香火都沒有？”

“嘿，老趙，你還好意思說，93年你還拜人家當師傅，跟著他跳大神呢。”

“你懂個屁，我們那是霹靂神功，老子都快找到氣感，進入練氣期了，那小子突然不敢教了，說什么害怕吃槍子，就憑這點，老子就罵他一輩子……”

“你師父經常給你換師娘，怎么就不想著結婚，或者干脆讓人給他生一個呢？”

“看看他姐，當初為了生個二胎，李丫頭連煙草局的鐵飯碗都弄沒了……”

“……”

聽著隱隱約約的議論聲，姜去寒左耳進、右耳出，根本就沒當回事。

反而身邊的姜糖，低下了腦袋，她絞著手指，聲音不復剛才的歡快：

“哥哥，真是因為我，才讓媽媽丟了工作嗎？”

“不是，別聽他們瞎放……炮仗。”

“他們這些人啊，就愛聊個街坊鄰里的家長里短，只憑一張嘴，內容全靠編，根本就不知道真相。”

姜去寒蹲下身子，揉了揉妹妹的腦袋：

“咱爸媽生下你，其實是為了哥哥啊，他們怕自己老了以后，沒人給哥哥作伴，擔心哥哥會孤單，這才有了你這個小天使啊。”

“哇，真的嘛，真的嘛。”姜糖一改低落的情緒，大眼睛撲閃撲閃：“我真的是哥哥的小天使嗎？”

“當然了。”姜去寒笑了笑。

其實，他也沒有說謊。

前世有次老媽催婚，弄得他可煩躁，母子倆為此還吵了一架。

事后，他拉著老姜同志喝酒解悶，把老姜同志灌蒙了，他才聽到這件往事：

原來老爸這個女兒奴，最初并不想要二胎，既覺得生活壓力大，也不想妻子丟了工作以后，還要補交大筆罰款。

從中部農村走出來的孩子，早就吃遍生活的苦，這才好不容易過上幾天好日子，自然不想再瞎折騰了。

但姜媽卻不同意，因為弟弟的前車之鑒在，她覺得必須開個小號才保險。

這樣就算兒子以后不結婚，也不至于在他們百年之后，在世上連個親人都沒有。

從那次以后，姜去寒再也沒有因為催婚的事，再和老媽產生任何爭執。

讓相親，他就去，讓處處，他也處，姜媽一度成為他的女友批發機。

當然，結婚是不可能結婚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結婚。

除非，遇到讓他心動不已的人。

……

…

拋開這些雜念，遠遠看到一樓的周嬸，在推著年邁的老母親上臺階，姜去寒快走幾步，幫周嬸推了把輪椅。

看了眼啃西瓜的老太太，他笑著問道：

“周嬸，好久沒見你家老太太了，她最近身體還好吧？”

“好什么呀，都癱了兩三年了，今天帶她出來放放風……呦，這不是寒子嘛，剛才我都沒認出來，你現在這么有勁了，一把就幫阿姨推上來了。”

周嬸笑著調侃：“前兩年看你爬個樓梯都大喘氣，我還給你媽說，讓她督促你鍛煉呢。”

“呦，原來是您給的建議啊。”姜去寒聳聳肩，故作埋怨：“我說我媽怎么突然逼著我跟著小舅唱、跳、rap呢。”

“跳跳也好，咱小區好幾個老頭，都說跳那玩意兒，能強身健體，聽老趙說，他當初都快找到氣感了。”

“如果再練幾年，沒準就能煉氣化……什么來著？”周嬸撓了撓頭。

“煉精化氣，煉氣化神……”姜去寒腳趾抓地。

他不尷尬，他替自己小舅尷尬。

李萬機當年，為了傳播自己的功法（為了拉人陪他一起玩），不僅魔改了霹靂舞，還tm的比著《參同契》《玉皇經》《黃庭經》......寫了一套修行功法。

把周邊幾個街道的大爺大媽，忽悠的接近瘋魔，巔峰時期弟子兩三百人。

不過，當初正好趕上下崗潮，好多人丟了飯碗，小舅還時不時的給徒弟發紅包。

這些徒弟里有多少是為了錢，有多少是真信了霹靂神功，這個還真不好說。

當然，對于這些深層次的內幕，他小舅也未必在意。

畢竟，他賺錢就是為了更好的享受生活，只要你能陪他玩的開心，他就不會心疼錢。

“對對對，就是煉精化氣，煉氣化神，別說，你小舅當初編的還挺像那么回事……”

本來還有說有笑的周嬸，看到坐在輪椅上老太太，把西瓜弄到衣服上，突然變了臉色。

她一把奪過老太太手里的西瓜，不耐煩的幫她擦衣服：

“媽，我就和人說會話，一沒留神，你就弄成這樣，你看看這臉上、這衣服上，哪里都是，我就不該給你買，唉，您真是我的罪業。”

姜去寒見狀，也沒吭聲，拉著妹妹悄悄離開。

……

…

等走到自家樓下，姜糖突然揚起小腦袋，看向姜去寒：

“哥哥，為什么我吃西瓜，弄衣服上，爸爸會說我是個小饞蟲，那個奶奶這樣，阿姨卻很……”

姜糖撓了撓腦袋瓜，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形容。

你是想說嫌棄吧，姜去寒在心里為妹妹找了個比較準確的修飾詞。

很多人都在朋友圈里，發過類似‘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文案，以此來緬懷逝去的親情。

但當家里真有老人臥床不起，需要ta來照顧飲食起居時，現實中更多的例子的卻是——久病床前無孝子！

一天兩天，一周兩周，還會覺得這是在盡孝，在回報父母的養育之恩；但一月兩月，一年兩年，終會耗盡所有耐心，覺得每一天都是煎熬。

但事實上，現在所有的照顧，都只不過是場輪回，在三歲以前，她也曾這樣照顧過你。

看了看遠處神色窘迫的老太太，又看了看在邊上喋喋不休，一臉不耐的周嬸，姜去寒揉了揉妹妹的腦袋：

“因為愛她的人已經不在了啊……”

……

領著妹妹，回到家里。

剛推開門，把書包扔到沙發上，姜去寒就聽到廚房里，傳來乒乒乓乓的鍋鏟聲。

他伸腦袋一看，就見老姜同志，穿著緊身的碎花圍裙，在灶臺邊，準備著晚飯。

他咧了咧嘴，調侃道：

“呦，爸您這個一家之主，怎么親自做飯了，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姜爸抬起頭，看了眼兒子，眼神有些幽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