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死亡。

小刀說，人一出生就開始就走向死亡，每過一歲就離死亡更近一步，誰都會死，怕沒用，活著的時候能干多大的事就拼命干，萬一像圣人一樣流芳百世呢。

眉小魚說，死去的人在土壤里腐爛，活著的人在陽光下腐朽。

楚歡倒是覺得死是最簡單的事，像生活在大荒洲的人，活著更需要勇氣。

他抬頭，看見有人背著一具年輕的尸體下來。

隨后更多的人從樹干上爬下。

或許是司空見慣，也或許是麻木不仁，在場的眾人沒有人說話。

除了剛開始的悲傷，現在的他們沉默中帶著一絲哀傷，還有一些……解脫。

他們默默的把尸體放在沙地上，開始找枯枝爛葉之類的易燃物堆在尸體上。

相較于尸骨暴露荒野被野獸蠶食，化為灰燼也算是一種體面的離開。

“愿你永不消失的靈魂，安然通過黑暗陰冷的地獄，在生命之神的眷顧下重回人間……”

小鈴鐺的爺爺大聲禱告著。

在他的面前是熊熊燃燒的烈火。

眾人圍成一圈，每個人手拉著手，默默的看著火堆，因為誰也不知道會成為下一個，所以他們用沉默反抗來自生存的壓力與絕望。

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這時，小鈴鐺從樹洞里探出身子。

她對著楚歡招了招手。

楚歡明白過來，向巨樹走去，走進才發現，巨大的樹干被人挖了一些凹槽，再加上它已傾倒歪斜多年，攀爬起來并不費勁。

等他手腳并用的爬到樹洞口，小鈴鐺已經往更高的地方爬去，他沒有猶豫追了上去。

最后兩人停在距離地面大概三十米高的地方，那里正好有幾根粗大的樹枝交叉在一起。

“叔叔，你坐。”小鈴鐺拍了拍一旁的樹干。

待楚歡坐下，她默默的看著下面的人群。

“你怎么不下去啊。”楚歡問了一句。

“爺爺不讓，說我還小。”小鈴鐺說著眼睛有些通紅起來：“三哥哥最疼我了，他前幾天出門找水還給我帶回來好多好吃的。”

“爺爺說他病了，可是我知道他是被那些壞人打傷了，他身上有好多血。”

“三哥哥說他不疼，還讓我不要哭，他說我哭起來就不好看了。”小鈴鐺說著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我答應他不哭的，說話要算話。”

“爺爺說三哥哥離開還會回來，叔叔，你說三哥哥還能回來嗎？”

楚歡沉默。

“你不說話是不是也不開心？”

“我不開心的時候就不愛說話，喜歡一個人坐在這里。”

小鈴鐺說著從兜里拿出來一團紙，慢慢的打開，然后雙手捧著紙……小心翼翼的把東西拿到楚歡臉前。

里面是一顆軟糖，但是只剩下了一半，算是半顆。

“叔叔，你請我吃好吃的，這個我請你吃，可甜了，吃完就不會難過了。”

“那半顆前些天我實在是忍不住吃掉了，剩下的這半顆我想著等我不開心的時候再吃。”

“你吃吧，我看著你吃。”

說著小鈴鐺兩只大眼睛又變得水汪汪起來，她小心翼翼的拿起糖果，放在了楚歡的手心。

楚歡的心一緊。

媽的！

老子為什么有點想哭。

他這樣想著抬頭看向天際，身為孤兒的他知道這半顆糖果對小鈴鐺意味著什么。

“快吃呀，不然一會就化了，到時候就不好吃了。”小鈴鐺看著楚歡，一臉的期待。

楚歡默默的把糖放進了嘴里。

“很甜。”他眼睛有些微紅的說。

“是吧，我沒有騙你吧。”小鈴鐺見楚歡吃了她的糖果，心情好了些。

“樹洞下面還有人嗎？”楚歡沒有咀嚼，他含著糖果，感受著舌尖傳來的甜味，心里卻生出了一股淡淡的苦澀。

剛才看著人群從樹洞里出來，他心中就有個疑問，如果樹洞下面沒人的話，他們這群生活在古城的這幫族人，就剩下小鈴鐺這一個小孩了。

如果是這樣，小鈴鐺的爺爺為什么還要把小鈴鐺扔給變異蝙蝠？

除非……他們也不想活了。

這里面……

聽到楚歡的問話，小鈴鐺搖頭：“沒有人了啊！”

跟自己預想的差不多，楚歡再次沉默。

“叔叔，大海是在那邊嗎？”小鈴鐺說著用手指了一個方向：“海水像天一樣藍嗎？”

“樹葉是綠的？花朵是紅的？還有青青的草原？”

“是啊，外面不僅有海，有山，還有森林，以及各種好吃的和好玩兒的。”楚歡說著扭頭看向小鈴鐺特別認真的問道：“你想不想出去看一看啊？”

“想啊，可是……”小鈴鐺說著望向大火燃燒的方向：“我有點怕。”

“別怕，有我呢。”

“小鈴鐺，總有一天你會長大，你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他們有好人，有壞人，有的人善良，有的人……兇狠。”

“但是不管怎樣，我希望你能成為一個勇敢的人。”

“你看啊，如果你不勇敢，你就沒辦法走出這里。”

“只有走出這里，你才能見到你想見的事物。”

“你明白嗎？”

小鈴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叔叔，你能給我講一下外面的世界嗎？”小鈴鐺說著看向她爺爺：“爺爺總是說外面危險。”

“外面啊……”楚歡正要講外面的世界什么樣子，只聽見小鈴鐺的爺爺喊小鈴鐺。

讓小鈴鐺趴在自己背上，楚歡背著她從巨樹上爬下。

經過剛才的聊天，小鈴鐺對楚歡親近了不少，她從楚歡的背上下來，就牽著楚歡的手。

“之前他去廢墟之城想找點水和武器回來，結果……”見楚歡望向火堆的方向，老人解釋了一句。

“昨天要不是你突然出現打亂我們的計劃，我們現在恐怕也……”

“不過沒什么。”老人自嘲的笑了笑：“我能活這么大的歲數，也值了。”

“今晚上拜托你照看好小鈴鐺。”

“你們想干什么。”楚歡隱隱的猜到了什么。

“我們前些日子都已經商量好了。”老人一臉的決然：“與其被變異人一個又一個的吃掉，倒不如再和它們打一場。”

“上次是用小鈴鐺作餌？”

“我們死了她也活不成，真打起來也顧不上她，所以，你覺得我冷漠無情是對的。”

“小鈴鐺是我的親人，他們也是。”

“讓我選，我寧可把自己送過去，只是變異人不喜歡我們這些老家伙。”

“小鈴鐺晚上我可能照看不了。”楚歡忽然開口道。

“你不愿意？”

“不。”楚歡搖頭：

“我的意思是……晚上我去對付變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