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嬤嬤口中的羅姑娘正是前左諫議大夫之女羅可欣。原來,歐陽其想強納她為妾,又拿出了二人的訂情信物,說是二人已經私定了終身。羅可欣的父親剛剛病逝,如今一介孤女自是不能與之抗衡。
趙夕一聽,也有些生氣。這個歐陽其才跟寧小伶定了親,后腳就想納羅可欣為妾,實在無恥至極。
她本想親自跑一趟,可怕事情鬧大了難看,便讓魏嬤嬤帶幾個會功夫的人去。
“縣主,老奴看到李上校在前面巡城,不如請他幫幫忙?”魏嬤嬤提議道。
趙夕一聽,讓李顯明去也好,他有官職在身,歐陽其可不敢亂來。待魏嬤嬤離開后,她才恍然想起來,寧小伶原是跟李顯明定親的,如今毀了婚約又與歐陽其定親了,如今讓這二人相見,豈不尷尬得很?
而此時李顯明在魏嬤嬤的領路下已經到了羅可欣家中。他身著官服,歐陽府的下人見了皆是一驚。歐陽其也愣了一下,才作揖道:“不知何事驚動了大人?”
李顯明坐在馬上打量了一下他,又瞧了瞧躲在屋角哭泣的女子,厭惡之情溢于言表,道:“聽聞歐陽公子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李某特意來查看一番,若是屬實,這就去向大理寺卿稟報——”
“李大人誤會了!”一聽說要鬧到大理寺卿,歐陽其嚇了一跳,慌忙解釋道:“我與羅姑娘兩情相悅,不過她是罪臣之女,我自是沒法娶她為妻,便想納她為妾,也好給她一個安身之處——”
“無恥!”羅可欣一臉憤恨地喊道。她只怨當初瞎了眼,怎么會喜歡上這種偽君子!
歐陽其也急了,父親為他定了親事,他也知曉羅可欣的性子,若是成親前不將她納進府,日后兩人是更沒有可能了。他趕緊表態道:“可欣,我心里有你,就算你不是正室,我也會給你應有的體面,我——”
“李大人,求你救救我!我羅可欣誓不為妾,更不做他歐陽其的妾!”羅可欣突然沖到李顯明的馬前跪了下來。
她似乎很嬌弱,臉上全是淚水,可雙眼堅毅,讓人動容。李顯明怔了一下。一旁的魏嬤嬤也紅了眼,說道:“歐陽公子,既然羅姑娘不愿意,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作為羅家的老仆人,她對歐陽其更是厭惡。歐陽其的父親歐陽正身為羅父的下屬,卻蓄意舉報誣陷羅父,致使他被抄家,歐陽正頂替了羅父的官職,如今歐陽其竟還想納羅可欣為妾,簡直是欺人太甚!
歐陽其自然是不愿意的,他還想說什么,可對上李顯明的目光時,他退縮了。此事若是鬧到大理寺卿,他定會連累他爹的。
見狀,李顯明跳下馬扶起了地上的羅可欣,想了想還是勸道:“羅姑娘不必擔心——”
羅可欣看著面前的男子,點了點頭。
魏嬤嬤擔心歐陽其不肯收手,便帶著羅可欣回了趙府。她知道自己行事逾矩了,便向趙夕請罪。
“算了,就讓羅姑娘在府中住下吧。”趙夕并未生氣。
羅可欣是個規矩的人,她知道府中在準備出嫁事宜,便整日窩在廂房閉門不出。直到幾日后,她送了趙夕一套大紅嫁衣。
趙夕雖不懂女紅,可瞧著密密麻麻的針腳,還有她眼臉上的青黑,也知道她盡了心意。她讓秋喜收了起來,笑道:“羅姑娘的手真巧——”
羅可欣淡淡一笑:“縣主喜歡就好。”
趙夕本來請繡坊幫忙定制了嫁衣,可如今瞧著羅可欣繡的嫁衣,便改了主意。她決定出嫁當天穿羅可欣送的這一套。
羅可欣自知身份是罪臣之女,若久居趙府必會引來不必要的閑言,便道:“縣主,我在府上叨擾了數日,已十分不好意思了,我想——”
“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對了,我若想替你保媒,不知你愿不愿意?”趙夕想到楚凌今早同她說的話,試著開口道。
羅可欣哪有心思成親?更何況她是罪臣之女,又有什么人愿意娶她呢?她搖了搖頭,還未開口,便聽趙夕說道:“是永康侯麾下李顯明,如今是上校,那日便是他去你家中為你出頭的。”
聞言,羅可欣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了李顯明的模樣,他雖長相粗獷,可他彎腰扶起自己的時候神情溫柔。
見她沒說話,趙夕接著說道:“李上校特意向永康侯世子稟明了心意,托我同你說一聲,不知你意下如何?”
是他自己主動找永康侯世子提的?羅可欣一時心緒復雜。良久,她才壓下心中萬般情緒,開口道:“縣主,我、我不愿意——”以她如今的身份,不論嫁了何人都是害了對方。李上校既能仗義出手,那便是好人,她怎么能耽誤一個好人呢?
趙夕一聽,覺得有些可惜。這時,不遠處的魏嬤嬤指了指踏步而來的楚凌,還有跟在他身后的李顯明。她沖面前的羅可欣說道:“羅姑娘不妨當面告訴他——”
羅可欣一聽,一臉疑惑,循著她的視線回頭,竟見李顯明邁著步子走來。
趙夕見她神情不寧,想著他二人也不是絕無可能,便提著裙擺走到了楚凌跟前。
二人成婚在即,楚凌見著她一臉含笑,問道:“聽說嫁衣也準備好了?”他本來讓人做了幾套上極為富貴的嫁衣,可聽魏嬤嬤說她已經選好了。
趙夕回頭看了看李顯明和羅可欣的背影,便拉著他往前走,一邊說道:“嗯,都準備好了。”
楚凌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又說道:“還有八天——”
還有八天就要成親了,只要想想,他心中便一陣激蕩。說完見她低眉輕笑,也跟著笑了起來。
李顯明離開的時候,一臉春風得意,他向趙夕行禮道謝,然后說他這就回去準備成親事宜。
“三日后?”楚凌詫異,這家伙竟還比他早成親!
趙夕也沒想到兩人成親的日子定得這么匆忙。羅可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要求的,我現下成親無非是尋一處庇護之所,李大人他不介意,還說會待我好,我、我便想著試一試——”
也許是李顯明的情真意切打動了她。反正她應下這門親事也不覺得委屈,反而心中隱隱有些期待。這是她從未想過的。
魏嬤嬤聽說了也替她高興,還嚷嚷著要替她張羅親事。
三日后,李顯明便將羅可欣迎進了門。二人的婚事還算熱鬧,因著永康侯世子和安慧縣主光臨,倒也座無虛席。
此事傳到了寧伯侯府,寧小伶聽著府中下人議論,只覺得李顯明是故意賭氣。若真有本事,怎么不娶一個高門大戶的姑娘,偏偏娶一個罪臣之女?又聽聞趙夕也去參加了二人的婚禮,以至于婚事辦得異常風光。她心里又生出了些不舒服,料定趙夕也是故意的。
一旁伺候的丫鬟小桃小心翼翼道:“小姐,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寧小伶一聽溫氏找她,便攥緊了手里的帕子,她特意買通了一個江湖術士,說寧伯侯府有血光之災,除非半個月之內辦喜事。寧伯侯一聽,便與歐陽府商量一下親事,將二人的婚事提前了。她此舉為的就是防溫氏出什么幺蛾子。
到了溫氏院里,她正在擦著首飾。那首飾寧小伶曾見過,是寧焉的。她垂了垂眸,問道:“不知母親找我何事?”
溫氏近來心緒不寧,女兒寧焉不知所蹤,她只能派人暗地里尋,可這么久過去了,毫無音信,她總擔心女兒在何處吃苦。再看看面前衣著華服的寧小伶,她便氣不打一處來。焉兒在府中十幾年從未出過什么事,偏偏這個野種進了府,女兒便被人奪了清白!這種巧合不得不讓她多想!
“這是替你準備的嫁妝單子,你看一看。”她沉著臉說道。
寧小伶恭敬地接了過來,只掃了一眼便忍不住生氣,值錢的鋪子和莊子一間也沒有!她強顏歡笑道:“一切聽母親安排——”
溫氏瞧著她伏低做小的模樣哼了一聲,又道:“我還給你準備了兩個丫鬟,跟過去可以伺候姑爺——”
不用說,這兩個丫鬟的賣身契肯定不會給她。寧小伶緊了緊帕子,可想著到了歐陽府,自己可以想辦法除掉她二人,便應道:“勞煩母親了。”
“你先退下吧。”溫氏看著她就覺得礙眼,便不耐煩地擺手道。
寧小伶溫馴地行了禮,一轉身,臉色便徹底沉了下來。她一個庶女嫁到歐陽府,沒有拿得出手的嫁妝,怎么會讓人高看一眼?不行,她得想想辦法。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到了趙夕出嫁的日子。她身為周大將軍的義女,嫁的又是永康侯世子,婚事自然引人矚目。
京中各府都送了賀禮,相識的閨中小姐也給趙夕送了添妝。郝梅也送了份頭面過來,說是女兒小青托人送來的。
“咱們新娘子真漂亮!”有人笑道。
眾人立即附和起來。屋里頓時一陣熱鬧。
寧小伶隨著溫氏進了屋,見趙夕被眾星拱月般地圍著,想著再過兩天就是自己成親的日子了,可她卻孤零零一人,別說嫁妝,連個有身份的人送的添妝都沒有,便覺得心里頗不是滋味。
屋內桌上擺著點心,溫氏瞧著可口,便捻了一塊入嘴。今日府中后廚病了,是以她早飯都沒吃便趕了過來,可她素來有餓疾,一餓便渾身難受。
眼看迎親的隊伍來了,喜娘才替趙夕蓋好紅蓋頭,便聽到有人驚呼道:“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