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小姐都成長了，他怎么還敢不懂事呢！”薛明績輕笑出聲，但很快又斂去笑容，眼神望著薛攸之有些炙熱，或許連他自己的都不記得從哪日開始，他已經不見薛攸之當成個孩子看待。

裴月凝不敢反駁，自己確實成長許多，臉上寫滿微笑看向薛明績，“九叔，我問個問題，九叔肯定能知道。”

“你問。”薛明績成竹在胸，暗暗在心中盤算她要問些什么，負在背后的手微微顫抖，不光是昨夜托舉重物臂膀發酸，傷口也隱隱作痛。

“若是朝中官員貪污受賄，哪個部門有彈劾之責？”裴月凝神情嚴肅起來，一掃剛才的沉悶與陰郁，不敢望向薛明績的眼神，轉而望向遠處。

“御史臺有監察百官之責，監察御史則可以直接向陛下彈劾官員！”薛明績想了想又補充道：“我朝設監察御史共計六人，從七品，官階并不高。”

“是不高。”裴月凝點了點頭，“但總有人會忍不住利誘。”

謀到個安穩的差事自然沒人愿意強出頭，所以愣頭青的流動性最大，其余的人也都在觀望風向，等到有十足的把握時才能才敢冒頭。

“御史臺與六部皆有往來，每月都要前去提調案牘審核加以監督。”薛明績看她目光發直，眼神越發冰冷。

“看來當官也不容易嘛。”裴月凝忽然露出一個爽朗的微笑，這笑容看上去讓人如釋重負，可在薛明績眼中，她確是在想要掩藏什么。

“你要做什么？朝中勢力盤根錯節，沒你想的那么簡單。”薛明績先一步攔住她，可裴月凝還是嘴硬著不肯承認，指著遠處薛攸之掉落的盤子叫嚷道：“打碎東西可要賠的。”

薛攸之扁著嘴，蹲下身看著雪白的碎片，他都沒跟裴月凝計較，她倒在這里 心疼一個盤子的錢，薛攸之越看越不對勁，這盤子不是尋常的白瓷。

在陽光下更是清澈透亮，雪白的如霜雪純凈，薛攸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這居然是和田玉，連忙將碎片拾起，匆忙間裂痕將手指劃破，宛如雪中落梅。

薛攸之見裴月凝朝自己走了過來，連忙藏起了碎片，將懷中的五十兩銀子掏了出來，伸出手遞給她，“賠你就是了。”

裴月凝拿著沉甸甸的銀子，見他傷口處有血痕，輕聲道：“一會兒吧傷口處理下吧，碎片掃走就好了，何必用手去撿呢！”

“我哪兒知道。”薛攸之撅著嘴很是不滿，“你不會阻止我做這么危險的事情嗎？”

等一回頭，那人已經不見了，只留薛明績一人站在廊下，薛明績雍容款步而來，與他擦身而過，薛攸之忍不住叫住他，“二叔去哪兒啊？”

“回公廨。”薛明績頭也沒回的道，他還有一堆事情要去處理，自然不能日日跟隨在裴月凝的身后，薛攸之聽得這話才放松下來，再看滿懷的碎片，將其用手帕包起來揣在懷里。

指尖不斷地往外滲血，薛攸之見到這血腥又開始手抖，轉身走近廚房之中，李彩正在洗碗，她干活很是麻利，沒一會兒就將碗筷洗好。

“呀，薛小少爺，您這手怎么了？”李彩見到鮮紅的血液不斷往外涌出，驚聲呼喊道。

這才是薛攸之滿意的場面，他嘴角抽動道：“流、流血了，我這是快死了嘛。”

“死...倒不至于，我還是先替你處理下傷口吧。”李彩只看到薛攸之拼命點頭，將自己的手擦干，拉著那根手指快步穿梭于回廊之中，“我記得裴小姐的房中有藥箱的。”

“嗯？”薛攸之眼中泛著光亮，她是要帶自己去裴月凝的閨房嗎？心里還是莫名期待起來。

來到房門前，李彩引著薛攸之坐在院中，自己轉身去房中翻找，薛攸之好奇的倚著門扉打量著房內，與他想象的根本不一樣，沒有任何華貴的東西更顯空蕩，哪怕是衣柜中也都是暗沉的男子衣袍，她哪里像個女孩子的樣子啊。

“找到了。”李彩笑著轉身，迎面險些撞到薛攸之，被他嚇了一跳，“裴小姐從不讓外人進她閨房的。”

“哦~”薛攸之淡淡道，眼神不舍的打量起來，看一眼少一眼。

李彩替他簡單的包扎起來，眼神專注的盯在那傷口上，薛攸之徒然發問，“裴小姐，平日里有沒有提到我啊？”

“嗯？”李彩又想起之前種種，安慰道：“我昨夜才來的裴府，這還不知道呢，您或許還是有機會的。”

“哇，連你都看出來了嗎？”薛攸之自己一片赤誠，竟然讓旁人都看出來了，為何裴月凝卻選擇視而不見呢。

李彩輕笑沒有言語，只是將傷口纏得厚實一些，生怕傷口露出來，眼下更像是雨后春筍，將整根手指全部裹住，嘆了口氣道：“倒是小姐日子過的清苦，我瞧了也心疼。”

這一刻，薛攸之猶如醍醐灌頂，猛然站起了身，“我知道該怎么辦了！”

薛攸之想到就要去做，一路狂奔到牙行之中，管恒升正被繁瑣的手續搞得焦頭爛額，他也來橫插一腳，“恒升，快安排人將現銀送到裴府。”

“公子，這數目太大，怕是一時半會都籌不上的。”管恒升理著手上的文件頭也沒抬起來看他，就知道他又是一時興起，也沒真的放在心上。

既然裴小姐那邊不急，就先拖一拖嘛，他手上這些東西才是重要的，一旁的簾子后，一摸紫色的身影若隱若現，身邊人道：“薛家這少爺真不會做生意，也多虧了他二叔是薛侯。”

“孩子還小。”崔乾抿了口茶解圍，他輕視薛攸之就像他從未將那管恒升看在眼里一樣，都是些毛頭小子不成氣候。

崔乾敲了敲茶壺，身邊坐著那人起身續上熱水，廳堂內，那兩人早已沒了身影，崔乾撩開簾子走了過去，桌案上便是管恒升新擬好的房契，落款處簽的是裴月凝的名字。

“果然人以類聚。”崔乾在兩人回來之前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身邊人續上茶水繼續侃侃而談。

管恒升好不容易將薛攸之打發走了之后，繼續埋頭苦干，只是桌案上的東西像是被誰動過一樣，有微小的差異，可看不出來具體哪里不對。

清風徐來，溫和颯爽的秋風總能緩解他的疲勞，或許這些東西也是被風吹亂的吧就沒太在意。

熙攘的街道上，薛攸之融入形形色色的百姓中，一樣忙碌的步伐消失在人海之中，只有一個人與周圍一切格格不入，就是站在成衣店外的魏禮。

他一雙手捂在自己的心口，探著頭盯著店內自己夫人的一舉一動，一聲輕喚嚇了魏禮一跳，裴月凝一掌拍在他的肩上，魏禮整個人險些栽下去，“魏大人，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