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湘湘步入內堂看著擺在桌上的殘羹冷飯，心中泛起一陣愧疚，芝莓在身邊小聲提醒道：“夫人，王掌柜來了。”

王鏡恭候在身后不遠處，靜默謙順，等著何湘湘發話，何湘湘輕拂衣袖，端著架子道：“昨日裴月凝將房契交予我，日后這間店由我做主。”

“是，小人知道了。”王鏡彎著身拱手眼里帶著笑意。

見他沒有追問，何湘湘繼續道：“即便沒去牙行交接，想必裴小姐也不會出爾反爾！”

“小姐斷然不會。”王鏡眼中甚是欣慰，“我等日后皆由魏夫人調遣。”

“嗯。”何湘湘點了點頭沒想到自己能這般順利的接手，“第一件便是查賬，我要看過往的賬目。”

伙計在兩人身后排成一排齊聲見禮，“見過魏夫人。”

“還是...先吃飯吧。”何湘湘拿了賬本與算盤在一旁與王鏡對賬，伙計見狀又重新坐回凳子上，袁晧寧捧著自己的滿滿一碗飯，食不知味。

或許是他想開了，開始往自己嘴里大口大口的扒飯，兩腮都被填滿，站起身準備夾菜的時候，盤子空空如也，飯盆里僅剩的米粒也正被人捻起放入嘴里。

他呆呆的看著又只能坐下，旁邊的伙計嘿嘿笑著都在看他笑話，幸災樂禍的吃著自己碗里殘存的飯食。

何湘湘撥弄算盤，不經意瞥見了他，小聲對王鏡道：“以后每日再加三道菜半盆稻米，別叫這些伙計吃不飽。”

“小人明白。”王鏡記下，對著一種伙計揮手，眾人紛紛開始收拾碗筷各自去忙。

惠風和暢，陽光明媚，金色的陽光灑向幽暗的大牢里帶來一抹希望。

裴月凝輕聲邁入大牢，魏禮照舊在門外望風，這次兩人配合默契了許多，一個刀疤臉最先發現了裴月凝，“這不是咱家小姐嗎？”

裴琮從后面拍打刀疤臉的后腦勺，怒聲道：“我看見了，你再大點聲要所有人都聽見嗎！”

隨后又揚起一臉笑意攙扶著裴戟往前走，寂靜的牢獄中又想起一記清脆的聲響，裴戟朝著裴琮大罵道：“你再嚇到你妹妹！”

“爹。”裴月凝跪地行禮，往年只有過年的時候她才會行大禮，現在也只有行大禮才能緩解她激動的心情。

“地上涼。”裴戟聲音蒼老虛扶起她，裴月凝也激動的握住裴戟的雙手，“哥。”

見裴琮雙手捂著自己的額頭，眼眶濕潤，料定是兄長又挨打了，抽出手揉了揉他的額頭，裴琮臉上一掃陰霾，笑得越發燦爛。

“月兒，你怎么又來了，這里不是你一個女兒家該來的地方！”裴戟板著臉，聲音中卻帶著憐惜，他沒想到自己這把年紀倒是要女兒操心自己。

“不礙事的，我就是想您與兄長了。”裴月凝想要湊近一些，可兩人中間始終隔著木柵欄，“我已經想到辦法能將爹爹與兄長救出了，相信不久就能一家團聚了。”

裴月凝一手捂在自己胸前，這些產業足夠她賄賂刑部尚書的，可一想到是這樣將父兄救出還是有些憋屈。

“你能有什么辦法。”裴戟背過身不再看她，雙手環在胸前暗暗發呆，“我不用你為我費心。”

“辦法有很多啊。”裴月凝抓著木柵欄勸說著，“日前我與那林家翻了臉，林敬堂心胸狹隘定會上書要處死爹爹，他越是如此陛下越是疑心，必定會認為是朝中朋黨之爭，所以到現在都沒有個結果，只要...”

裴月凝咬了咬牙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只要刑部之人肯放過父兄，哪怕是要裴家傾家蕩產我也甘愿！”

“沒你想的那么簡單！”裴戟壓低了聲音訓斥，又不忍過多苛責，“我跟你哥在這里挺好的。”

“這叫好？”裴月凝指著一旁渾濁的水桶，在這里連干凈的吃食都沒有，心痛也只能忍著，“不管用什么辦法，我一定要將你們救出來！”

“刑部說不通我就去見陛下，陛下若非要處死父兄，那我就買通獄卒貍貓換太子，再不然就劫法場，大不了一家人黃泉相見。”

裴月凝越說越激動，眼淚奪眶而出，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淚水，一雙眼睛倔強的看著父親的背影。

獄中其余的囚犯瞠目結舌，被這一番操作驚得說不出話來，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裝作什么都沒聽到的樣子。

“小妹，噓...這里不是在家里，不能什么都說。”裴琮示意她低聲一些，他也沒想到自己的妹妹竟有這般魄力。

裴戟毅然轉身，見她滿面還是冷著臉，顫抖的手穿過木柵欄，啪的甩了一記耳光，裴月凝整個人跌坐在地上，臉頰腫脹通紅，不敢相信自己被父親責罰。

囚犯也嗚咽一聲捂住自己同側的臉頰，清晰可見的疼痛，縮在角落里生怕自己惹到這位勇毅王。

“爹，這是做什么...”裴琮連忙過去摟著裴月凝，隔著木柵欄還是護自己的妹妹，生怕父親再次動手，他可是知道自己父親的手勁的。

又扭頭從中勸和，“小妹，你這話確實偏激了些，我與爹都沒錯，當然是要正大光明的走出去了，茍且過活不是我裴家風范！”

“滾回去，我不想再看見你。”裴戟偉岸的背影在陽光照射下，疏離又陌生，裴月凝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流下甚至不敢哭出聲，“父親再也不用看見女兒了，女兒馬上就要嫁人了。”

當她還是任性的小女兒時，總會撒嬌的喚她爹爹，每當賭氣時才叫他父親，在她心里父親二字總是與威嚴相伴，可她眼中的爹爹從來都是寵著她縱著她，而今天是自己第一次挨打。

“胡說，小妹...不能與父親賭氣。”裴琮哄著裴月凝見不得她受委屈，“怎可拿自己的幸福跟父親賭氣呢。”

裴月凝站起身掙脫裴琮的懷抱，叉著腰便得理直氣壯，“我認真的，父親不是從前不許我出嫁嘛，現在我就要嫁人了，父親若是還有手段就全部使出來吧。”

“女大不中留，要嫁便嫁，日后你也不是我裴家人了！”裴戟拂袖邁入囚犯之中，人頭攢動間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

“小妹，父親...”裴琮夾在中間左右為難，要不說是親父女，脾氣一個比一個倔，倒好像自己是外人，估計自己的性格還是像母親，裴琮也只能這么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