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回去，阿妍什么都不用說，全交給馮姨，記住了嗎？”

陶千宜點頭，跟著馮金錠一起下了馬車。

前一輛車上的秦氏也已經被丫鬟們攙了下來，一下車便軟在地上，扶都扶不起來，這會兒嘰嘰喳喳的已經圍了一圈的人。

早在她們出宮之前，太后娘娘的懿旨就已經傳了出來，陶老夫人驚駭不已，早早派了身邊的心腹嬤嬤來二門這里守著，務必要她把人都帶過去問話。

“我看，三娘就不用過去了，她人小腿短的，今日來去宮中已經走了太多路，合該回去歇著才是。”

章嬤嬤原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平素在府里很有兩分臉面，現今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完，就被人給駁了回來，面色實有些不好看。但礙于對方是別府的主子，也不好說些什么。

馮金錠才不管一個老奴臉色好不好的，她現今看這陶家哪哪都不順眼。

指著從最后一輛馬車上下來的徐嬤嬤，道：“太后娘娘憐惜三娘，特為三娘賜下了教養嬤嬤。”

“現今既然太后娘娘已經賜下了教養嬤嬤，三娘再要住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就不合適了。再者，素聞陶老夫人喜歡清凈？想必三娘身邊的這些人，也根本住不開。”

“三娘，還不回去收拾東西，一會兒馮姨親自送你回芳菲院。”

目光掃過周圍一眾仆婢，馮金錠冷聲道：“不過區區一個姑娘家住的院子，這么多天都還收拾不出來。也不知是底下人不辦事，還是當初打砸得片瓦不留。”

章嬤嬤忍了又忍，開口道：“侯夫人這話未免說得過了一些，榮承伯府的家事，還不該由侯夫人來發號施令吧？”

“榮承伯府的家事，本夫人自然管不著。但三娘她的事情，本夫人還就管定了。”

拉著陶千宜的手往內走，見一干人等還留在原地不動，馮金錠斜睨了領頭的章嬤嬤一眼。

“不是說老夫人還等著人解釋嗎？本夫人現在就親自跟你過去解釋，算是夠給你個老奴臉面了吧？還不走？要本夫人請你不成？”

那理直氣壯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在她的忠信侯府呢。

章嬤嬤暗自運了運氣，最后乖順的伸手請馮金錠先行，余光又看了眼還不在狀態的秦氏，嘖。

等到一眾人等邁步進了榮康院，馮金錠果然停下腳步，沒肯再讓陶千宜跟著去正房，而是叫她回去收拾東西。

正僵持著，許是里面的陶老夫人聽到了動靜，不知道是顧及先頭太后娘娘所下的懿旨，還是覺得陶千宜一個小孩子就算過去也說不出什么，竟也打發了丫鬟來，說是讓陶千宜先回自己的住處。

陶千宜樂得省事，也絲毫不懷疑自家馮姨的戰斗力，回了側屋之后，連衣服都沒換，便開始張羅著人收拾。

趁這時間，陶千宜又是將徐嬤嬤請去了隔壁的小廳，重新見禮一番。

二人互相客套了幾句，陶千宜也沒起心思要立馬收服這位，畢竟她一來年紀小，沒有什么說服力，二來這位原先畢竟是伺候太后娘娘的，現如今到了她身邊，說是一朝打落凡塵都可以了。

這位徐嬤嬤可跟江嬤嬤不同，江嬤嬤是她的奶娘，天生就屬于她的人，便是有心想要反叛到別人身邊，也難以獲得信任。

再者，像江嬤嬤與合春、合雪，她之前已經都找機會分別試探過，目前看來還都算是忠心的。至于日后如何，再行收束就是。

而像徐嬤嬤這種人，除非是個愚忠的，不然怕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接納了她。但若真是個愚忠的，想來也不能在太后身邊活到這把年歲。

只能等相處下來，再看能不能尋到對方的弱點，若是實在強求不得，陶千宜也只能忍痛把她弄走了。她雖然是舍不得這樣一個助力，但留著這么一雙眼睛在自己身邊，束手束腳不說，還要隨時提防會不會被對方反咬一口，實在得不償失。

再好的刀，若是會刺傷主子，也就只有折斷那么一個下場。

“徐嬤嬤看起來跟三娘身邊的江嬤嬤差不多年紀，一定可以相處得很好的。哦，江嬤嬤是三娘的奶娘，現在她還在忙，稍后三娘再讓她來見過徐嬤嬤。”

許是因為出了宮，徐嬤嬤這會兒臉上的表情并不像之前在慈安宮時那么嚴肅，聞言更是笑了起來，回話道：“江嬤嬤既是姑娘的奶娘，那想來奴婢應該還是要比她大上一些的。”

“真的嗎？三娘記得江嬤嬤是泰宗四年生人，今年二十八歲，徐嬤嬤呢？”

大概但凡女人都喜歡被人夸贊年輕，徐嬤嬤臉上的笑容都變得明顯了一些，“奴婢今年已經三十有六了。”

“啊！”

陶千宜驚訝的捂著嘴，這回不是吹捧，她是真沒看出來。

果然還是宮里的人會保養嗎？

目光在徐嬤嬤依舊光滑的臉上打轉，陶千宜真是越發舍不得送這位離開了。

怨不得大家族里都爭相想要給女兒求位宮中的嬤嬤回來呢，不說是份體面，就是平日里的美容養顏，還有那些后宅陰私、保養生產等等，簡直既是無往不利的大殺器，又是關鍵時刻保命的活寶貝啊。

唉……但愿她們日后能夠相處融洽才好。

正這時，只聽隨著外面一連串小丫鬟們“夫人慢些”的聲音，秦氏推門便闖了進來。

“三娘！你好狠的心思。”

陶千宜被這突如其來的厲喝給嚇了一跳，不明所以的看向秦氏，“二嬸這話，三娘怎么聽不明白了？”

“你聽不明白？你聽不明白！”

秦氏仿佛魔障了一般，根本不顧兩旁想要拉她回去的丫鬟，只一雙眼睛緊盯著陶千宜，一步步的逼上前來。

徐嬤嬤早在第一時間就站在了陶千宜身前，此時抬手虛擋住秦氏，“陶二夫人，還請您冷靜一點。”

“你起開。”

秦氏大概是根本沒認出來徐嬤嬤，伸手就把她當成普通的下人一樣推搡。

一下子沒能推開，秦氏又再推了兩下，干脆便隔著徐嬤嬤對陶千宜質問。

“三娘，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還有心嗎？你還知道你自己是陶家人嗎？你還記得宣姐兒是你的姐姐嗎？你還記得我是你的二嬸嗎？啊？”